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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聞管家朝他躬了躬身,朝汪永昭看去,見汪永昭點了頭,他這才退出了門,「老奴先且退下了。」
「你娘跟你說了?」等下人都退下後,汪永昭看著眼帶眼
角眉梢都帶笑的小孩,淡淡地道。
「是。」
「怎麼說的?」
「娘說父親要親自教養孩兒,讓孩子好好跟隨父親,不可再頑劣,不可再不懂事。」汪懷善偏了偏頭,想了想才如此道。
他那偏頭的樣子,還帶著幾許天真無邪,說完,還朝汪永昭笑了一下。
「你可是不願?」汪永昭看他一眼,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問道。
「有那麼一點,」汪懷善聳了聳肩,小臉上的笑也沒有那麼多了,「不過算了,娘說你能讓我見到很多有本事的大人,能讓我學更多的大本事,以後也能讓我當大官,我想來想去,想來也是好事,先生也說了,當兒子的,也確實得要對長者要恭敬,這才是他的學生。」
他娘說了,像他父親大人這種人,太假了是騙不了的,一定要依著本性去說些他聽得進去的話,他才會信上那麼一些。
但永遠都不要相信他是會相信你的,因為像他父親這種男人,非常擅長忍耐,他踩在腳底下的,誰也休得爬上他的頭,要不,遲早他就會收拾你。
汪永昭一聽這小兒的口吻,知道他還是那個混兒,心下的戒心失了一些,便抬眼正色道,「那便好,見你今日還算知禮,日後也且如此,我帶你出去見人,萬不可給我失禮,可懂?」
「知曉了,您且放心。」汪懷善朝他一拱手,「我自跟隨我家先生學了學問後,也知以前多有不對,還請您多多諒解小兒年幼時的無知。」
「這些話,是你先生教與你說的?」
「是孩兒自己想說的。」
「嗯?」
「好吧,是先生。」汪懷善沮喪地嘆了口氣,撓了撓頭,「您即看穿了,就別拆穿我了。」
「以後不可再犯,也不可有如此口氣跟我說話,既然跟隨了好先生學得了禮法,那就要真正懂禮。」汪永昭冰冷地盯住汪懷善道。
在他的目光下,汪懷善縮了縮肩,點了下頭,小聲地應了聲:「是。」
這才讓汪永昭微有點滿意地輕點了下頭,目光也不再霜冷如劍。
等到午後,汪永昭還與汪懷善一道用了午膳,見他食不語,吃法也算是文雅,這才又稍多了些滿意。
午膳後,看他身上衣裳也算得體,也不再喚人給他換了,便即帶著他,騎著馬兒去了世子府。
*******
夕間汪懷善未回,太陽落了山,夜間也冷了,等候人歸來的張小碗從村口那邊慢慢往回走,走到家中,那在溫火上熬著的雞湯已經香滿了整間灶房。
她覺得有些冷,另在小灶火上燒了鍋熱水,喝了兩碗熱燙燙的白開水,身體這才感覺好了些。
為免思慮過多,熬不下去,她去點了燈。
她把院前,院後掛在門前的所有燈籠都點了一遍,她搬著樓梯夠燈籠,如此一翻爬上爬下來來去去的,著實費了好大的一費工夫才點燃了所有的燈。
儘管心裡還是涼嗖嗖的,但這身子骨還是熱呼了一些。
等到亥時,此時正在做針線活的她似是聽到了馬蹄聲,她猛地站起身,拿起了放置在前的燈籠,大跑著去開了門,拿著燈籠大步往前急走。
回來了?她的兒子回來了?
張小碗急步往前走著,心跳急得就像下一步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
馬蹄聲近了,她真的聽到了聲響,這時,她才手扶著胸口,彎腰重重地喘了口氣,猛吸了好幾口氣後,她才恢復了平時的從容平靜,嘴角含著笑,提著燈籠站在路口,等著那馬上的孩子回家。
汪懷善隔得好遠,就看到了那燈籠的亮光,還有十幾丈,他就大聲歡快地叫著,「娘,娘,我回來了,你等得急了吧?」
說著又大力揮了下馬鞭,讓小黑跑得更快些,沒得半會,他就跑到了張小碗面前,勒住了小黑的脖子,看著站在下面的張小碗嘿嘿笑著說,「娘,你上來坐著,讓小黑帶著我們進屋。」
張小碗沒猶豫,把手搭在他伸向她的手裡,一把躍起,坐在了他的前頭。
這時離屋子沒得多遠,通靈性的小黑幾個快步躍升,一會他們就到了家。
一到家,張小碗帶著汪懷善就下了馬,汪懷善一把回身就關上了大門,轉過身後,他臉上的笑容沒
了,他大步走到此時站在院中等他一塊進屋的張小碗面前,直直地在張小碗面前跪下,把頭埋在了她的膝蓋處。
「怎……怎地了?」張小碗猛地打了個冷顫,話都有些說不穩。
「沒,沒事,」汪懷善這時忙抬起頭,小小年紀的人眼睛裡,一片疲憊,「就是累了,娘,笑得累了,磕頭也磕得累了,你抱抱我,我就好了。」
☆、103
五日後,汪懷善收拾起了包袱,住進了忠王府。
那天張小碗送他到村口,微笑著看他離去,待他走後,她抬頭看著天空半晌,才低下了頭慢慢地走了回去。
那天,靖世子問汪懷善,「你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想讓我好好活著的娘親。」汪懷善很認真地回答。
「你跟我說的那些真的算數?」世子笑著再問。
汪懷善也笑了,他狡黠地眨眨眼,「當然算數,我還想給我娘掙銀子花。」
說完,他回頭朝府門那邊看了看,似乎看到了他娘就等在他回家的路上,就那麼左顧右盼著等他回去。
他轉回頭,對世子再次慎重地說,「您放心,您就看著吧。」
靖世子哈哈大笑起來,他輕拍了下汪懷善的肩,點頭道,「我當然信,你是個有本事的小娃兒。」
汪懷善走後,胡娘子日日都來,張小碗笑著說沒事,但她還是每日必來陪張小碗兩個時辰,風雨無阻。
這天兩人手上忙著針線活,胡娘子還是忍不住問了她,「既然如此,何不回去?這樣住在汪家,好歹能時不時見著懷善兩回。」
張小碗想了半會,才平靜地說,「回不去了。」
「為啥?」胡娘子停了手中的針,看著張小碗。
張小碗抬臉笑笑,「那大公子請過我兩回,我未回,那時沒回去,這時,他就要罰我真回不去了。」
「他就如此狠心?」
「只怪我,當時不識時務。」張小碗笑著搖了搖頭,「人吶,總是要犯一些回過頭才會後悔的錯誤,我以為憑著自己,我們母子倆就算有些苦,也能圖些個能活得自在的日子,哪想……」
哪想,世事變幻無常,這世道,哪是她想當然就當然的,她啊,也真是太自為是了,誰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她現下,正是如此,每天忍受著為嬌兒擔擾的焦熬,擔心他吃穿不好,擔心他又受了什麼委屈只能偷偷躲角落哭。
這些無數關於他的擔擾,懲罰著她以往的太不認命。
她嘴角有笑,但看在胡娘子眼裡,那嘴角卻是顫抖得厲害。
胡娘子實在看不過去,撇過眼,暗自紅了眼眶。
汪家的那一位總兵大人,真真是再狠心不
過的人了,這是他的妻兒啊,又不是他的仇人,何必如此睚眥必報?
*******
這天,汪懷善走後半月的戌時,張小碗剛洗完頭髮,披散著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她抬頭看著月亮,手中一針不錯地納著鞋底。
突地,她似是聽到了馬蹄聲,這時她手中的鞋底連著針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趴在了地上聽了一會,隨即驚喜地站起,跑去打開了大門,看著黑暗中的那頭……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面容清秀的婦人那臉上的漠然此時全部散盡,取代的是一派欣喜若狂的表情,她的眼睛這時亮得堪比天上的星星,她看了那黑暗中一眼,隨即她轉回了頭,取了燈籠,大步往路的那頭跑去,想在路口迎接她的小兒。
她跑得越快,馬蹄聲就越近了,張小碗雙目都泛起了欣喜的淚,待到那馬兒再接近不過時,她停下了腳步,揚起了大大的笑臉,往那馬上的人兒看去……
那馬上的人,寒星一般的那雙眼眸在這刻也定定地看著她。
他們的眼睛是如此相似,但,這個人卻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
慢慢地,張小碗的笑容消褪了,她眼睛裡的亮光瞬間也暗淡了下去,她看著那看不到的黑暗盡頭,慢慢地閉上了眼。
她沒等來她想等來的人。
「大公子……」張小碗只讓自己傷心了僅閉眼之間的時辰,隨即她睜開了眼,朝著那馬上的人福了福身。
汪永昭未發一語,從馬上翻身而下,牽著馬往前走。
走了兩步,見那婦人還往路的那頭看,他的語氣依然平靜,「走著回吧。」
「是。」張小碗朝他又福了福身。
許是她眼裡的亮光消失得太快,而那刻她的眼神又太悲傷,汪永昭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了起來。
待走到家中,張小碗朝著滿身酒氣的汪永昭看了一眼,才遲疑地問,「大公子為何事而來?」
「沒事就不能來?」
「是婦人多嘴了。」張小碗看著汪永昭,低垂了眼,輕嘆了口氣。
汪永昭見她順從,那剛剛冷硬了一點的口氣又柔和了起來,「你一人住在這裡不好,明日我派兩個丫環過來。」
張小碗搖了搖頭,「一人住得慣了,而且您知我身手。」
「你……」
「大公子,是真一人住得習慣了……」張小碗苦笑著抬頭。
「我說派人來就派人來,你是想讓外面的人傳我汪家惡待長媳?」汪永昭口氣又冷了起來。
張小碗只得抬頭道謝,「這是大公子的好意,婦人就心領了。」
見她眼神暗淡,還像是還藏著幾許憂傷,汪永昭莫名其妙覺得心煩無比,但卻又不想在此刻再震脅她,只得說,「給我泡杯茶。」
「這……」
「怎麼,還是沒茶葉?」
「不是,還要起火燒水。」
「那就去燒。」
「要……些許時辰。」
「讓你去泡就去泡,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