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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大寶知道呢,謝謝碗嬸嬸。」大寶吞著口水笑,笑得口水一個不小心沒關住,滴答掉在了他的衣裳上,張小碗看得發笑,掏出帕子給他拭了嘴和衣裳,才起身對胡九刀他們說,「回吧,我送你們到門口。」
她一路領著他們到了側門,沒哪個誰管上前阻攔她,連聞管家的也遠著幾步遠跟在她身後半駝著腰,不敢上前。
僕人打開門時,張小碗伸出手給胡娘子整了整衣裳,垂著眼輕聲地說,「我們娘倆,可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你們可別見怪。」
胡娘子知道她是在跟他們家道歉,便伸手握著她的手,也輕聲地笑著說,「您別跟我們說這客氣話,當年沒你家,我們一家怕是也沒了,這又算得了什麼。」
說著又輕捏了兩下張小碗的手,跟她打著暗號說有什麼事背地裡來找他們即可。
胡九刀站得她們很近,也聽不見她們說話,看不見她們之間的互動,這時在他背上的大寶便問他,「娘和碗嬸嬸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胡九刀想了想,便告訴兒子道,「碗嬸嬸說,她要在這家也要住一天,讓我們別操心她。」
胡大寶聽罷,揚高著聲告訴張小碗,「碗嬸嬸你且住下,待吃飽了,我尋了老虎哥哥就過來接你回去。」
張小碗一聽,便鬆了胡娘子的手,轉過了臉對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知曉了,你跟著爹娘快快回去吧,得了糖,可也要給哥哥姐姐吃上些許,不可打架。」
「知曉了,知曉了。」大寶跟著他爹轉過了背,卻還是回過頭朝著張小碗囑咐道,「碗嬸嬸你定要吃得飽飽的,還要留上一些,待明日老虎哥哥與我來接你,你再給我們吃……」
張小碗點著頭,微笑著朝他揮揮手,目送了他們離開。
等他們真的走了,她回過頭,朝著那朝她笑的汪杜氏淡淡地說,「大公子呢?」
她這時斂了臉上的笑,臉色冰冷,眼神冰冷,那全身的氣息哪有剛剛那般的溫暖平和,汪杜氏只看她一眼,頓時心驚了一下,福了福禮,才輕聲地道,「大哥說午時即回。」
「那便再等等吧。」張小碗說到這,朝聞管家那邊看去,那聞管家的一見她,迅速上前。
張小碗曾管家兩年,她的厲害,他是完全知曉的,再說他對她也有敬意,萬不敢有所怠慢。
「二少夫人忙,就別勞煩她了,讓她忙她的去,你找了丫環領我回房,我且歇息一下。」張小碗淡淡地說。
「大少夫人,您不用點早膳?」聞管家小心地問。
「待大公子回來就說吧,就說我見不著他,就吃不下飯,讓他回來了,有空的話,讓我一見吧。」張小碗說完話就往那裡面走,嚇得一干人等全都齊齊讓邊,讓她快步通過了他們。
「您先且等一步,我帶丫環給您引路。」聞管家的一見她那帶著些微殺氣的走勢,忙朝著二少夫人一彎腰,頓時急呼了一聲,就跑到了她的半個前頭,帶著個丫環跟著她的步調走著,領著她回房。
而這些張小碗的身後,張家的二少夫人,還有奴才這些人,一時半會的,都似啞了,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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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一下馬,聞管家就忙上前輕聲地稟告,「大少夫人在房內休息,連早膳也未用。」
「怎麼?想餓死在汪家,讓汪家被千人所指?」汪永昭把馬繩一甩,漫不經心地說。
「我看是沒什麼胃口。」聞管家沒料聽到這麼硬氣的回覆,心裡叫苦不迭,嘴上還是有條不紊地道,「要不要請大少夫人過來黑燕閣用午飯?」
汪永昭瞥了他一眼,「你收了她的那點好,現在還記得?」
聞管家的聽得把頭都彎到了膝蓋骨里,「老奴不敢。」
「哼。」汪永昭冷哼了一聲,大步走遠了幾步,才向後傳出了聲音,「那便叫罷。」
等他走遠,聞管家的才直起了腰,苦笑著搖了搖頭,在嘴間感嘆了一句,「這哪是夫妻,簡直就是……」
最後三個,因是忌諱,終還是沒出口,他把話咽到了肚子裡,這才提步匆匆往張小碗住的房間走去。
張小碗從聞管家那得了訊,在聞管家領她過去的路中,這個老奴幾次欲言又止,在一處拱門前,在前面一點的他停下了身,轉頭對她施了一禮,輕聲地說,「有一話,老奴不知當不當說。」
「說吧。」張小碗看他一眼,汪聞是家奴,跟了汪觀琪差不多一輩子,她自認在那兩年對他不薄,幫過他一把,但也未曾想過他會幫她什麼。
現下看他這神色,怕是真有話要對她說。
「大公子不到十歲,就跟著老爺行軍打仗了,脾氣自然是有些許硬朗的,」聞管家看了張小碗一眼,小聲說,「有時,您要是軟點,不定還會以柔克剛……」
在張小碗似笑非笑的注視下,這老奴的話越說越小,小得最後一個字都不怎麼聽得見了。
等他說完,張小碗又笑了笑,「謝您指點了,帶路吧。」
以柔克剛?要是有用,她肯定會用。
對她無用,用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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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被領進了一幢氣派的閣樓,在大得厲害的廳房內,見到了坐在最中心的八仙桌處的汪永昭。
汪永昭坐在那,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張小碗眉眼不眨地走了過去,朝他福了福身,「大公子安……」
「大少夫人安。」站在旁的幾個丫環和幾個小廝也全都朝她行了禮,十來個人的聲音疊在一起,女的嬌男的渾厚,震得整個廳屋都震動了起來。
張小碗抬臉,朝他們一一掃了過去,也沒笑,只輕頷了下首,便朝汪永昭說,「妾身可否能坐下?」
「坐。」汪永昭在看過張小碗一眼後,吐出這個字。
張小碗在他面前坐下,看著他拿著毛巾拭手,用茶漱口,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了起來。
她希望這男人不是在她面前故意此翻作態才好,要不然,未免太幼稚了。
氣派的廳房,富貴的擺飾,這些可以想且是平時的樣子,但一個人吃個飯,還要用上四個美丫環,八個看來是武兵的小廝?也不怕被十幾雙眼睛瞪得噎死。
張小碗在心裡失笑,表面還是平靜地看著汪永昭擺弄完他吃飯前的動作,提起了筷,她剛看他動手夾了菜,她則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飛快地夾起了菜吃飯了。
她吃得不算失儀,也未露齒,只是速度快,在汪永昭半碗飯後,她一碗飯就完了,吃完,把手伸到一邊,眉眼不抬地對著丫環那處道,「添飯。」
她說罷,汪永昭卻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著她的寒目里跳著怒火,「你這婦人,沒有人教過你什麼叫儀態?」
「我有何失儀之處?」張小碗抬眼,輕輕聲地,不輕不慢地道,「大公子是看見我掉飯了,還是吃得出了聲響,還是說,我露出了牙?如若有不對之處,還請大公子指教。」
她倒是想聽聽,汪永昭會不會埋怨她比他吃得快。
☆、101
汪永昭看著她,眼睛裡的暴怒起得快,這時消失得也快,他看著張小碗,對著空中說了一聲,「添飯。」
有丫環快步上前,添好飯端了上來。
「你們下去。」汪永昭吩咐了一句,面容平靜。
又是在摸她的態度?
張小碗想起管家所說的以柔克剛,無奈地在心裡笑了笑。
她倒是想柔,恭順她也會,她也都裝了這麼多年恭順了,只要日子好過,裝到底也無妨。
可實際上是,有些時候她要是不堅硬,便也只有軟弱可欺這一途了。
她要是不堅定,沒人替她撐腰,沒人替她護住他們母子的安全,他們早就沒了,何等得來有人能跟她說以柔克剛的一天。
張小碗自嘲地挑起嘴角,把第二碗飯吃下了肚。
汪永昭也不緊不慢地吃完飯,擱下筷子,便開了口,「食不言,你犯了這條。」
「公子問話,婦人不敢不從。」張小碗看著他的眼,平靜地說。
汪永昭眼露笑意,「你是否從不知什麼叫溫順?」
張小碗默然,低垂下了眼。
「你叫懷善明日回來,這次的府試,他可參加。」
「大公子,望您恕罪,有一話,婦人想請問您一下……」
「說。」
「為何忽然想起懷善?」
「呵,他也是我小兒,有何忽然?」汪永昭輕笑了起來,面目如畫,他嘴邊且帶著笑意,看著張小碗說,「你要知實情,也無妨,你不是指望他飛黃騰達?現下,你們的時機來了,靖世子見他天資聰穎,想見上他一見,來日,收他為門徒也自不可知。」
「靖世子?」張小碗心裡不斷地冒涼,臉色也漸漸發白起來,「忠王爺的那位世子?」
「嗯。」汪永昭端過手邊還熱著的茶,輕抿了一口。
「大公子,有話,你一次說完吧。」張小碗慘然地笑了笑。
「張氏,你知你嫁的是誰家吧?」
「知。」
「你知,」汪永昭臉冷了下來,「那就別想一邊受著汪家的庇蔭,一邊卻妄想逃脫干係。」
「是婦人先前那翻膽大包天的話冒犯了公子?」張小碗把手伸到袖子裡,緊緊地用指尖掐住了手心,才沒讓自己抖起來。
汪永昭未語,嘴角卻勾起了笑,「自以為聰明的蠢婦。」
他輕描淡寫說完,便續道,「讓他七日內趕回,我要攜他入世子府,你最好讓他在這幾天內趕回來,要不,別以為你們張家人一家人住得遠遠的,我就奈你們不何。」
「大公子知……我們住在哪?」張小碗吞了吞口水,此時,她的眼睛抬不起來看人,心中一片驚駭。
「我不知,」汪永昭合起手,捏了捏關節,捏得骨節咔咔作響後一會,才慢悠悠地接著說,「但你舅舅知曉,他現是我手下的都司,想必到時讓他們來接你們張家一家,再是恰當不過了。」
張小碗閉了閉眼,忍了又忍,她還是流出了淚。
她扶了凳,朝汪永昭跪了下去,「救您饒恕妾身前面對您的妄言吧。」
早在好久前,她的那箭就應she出去,而不是等來今日汪永昭的這翻秋後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