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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汪懷善看著他離去,等他出門的聲音響起,他馬上跑到門邊,把大門關上,這才跑回來,亂拍著胸脯跟張小碗說,「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跟他打一架,才趕得跑他。」

    他現在知曉了不能自個兒去打汪永昭的道理,老想著出人頭地再削汪永昭一頓,現下就怕汪永昭激得他發了火,他怕狗子都攔不住他,就把那汪永昭狠狠地打一頓。

    現在汪永昭自個兒走了,他再高興不過了。

    「好了,去洗洗,娘就去給你做飯……」張小碗笑了起來,起身牽了他的手,帶著他去了後院。

    她預料汪永昭會來一趟,所以今日無事,就在這前院候了他。

    那男人也不出意外真來了,不過,她該做的事都替他做了,這汪家日後的繁榮與她無關,這以後內宅的爛攤子更是與她無關。

    她只要她的兒子有個身份即好,只要汪家無人欺壓他,汪永昭能給他三分臉,汪家的人只要不添亂,她的小老虎的功名,日後自有他自己來掙。

    *******

    這日入夜,前院起了啪啪作響的拍門聲,驚了在樹上練倒立的小老虎。

    小老虎在幾棵樹上連吊了幾吊,爬到靠近前院的那棵樹上時,驚奇地看到了好幾個穿著跟他們這邊的人有點不同的人,此時站在了他家的大門前。

    他們一起在說著什麼話,小老虎豎著耳朵聽了好幾下,頓然驚了,隨即他想都不想,猴子一樣地飛快從樹上吊著跳著跑回了後院,到自個兒院前的那顆樹前跳下時,還沒到門邊,他就邊沖邊喊,「娘,娘,不得了了,來人了,那裡來人了……」

    這時點著油燈在看書的張小碗以為是汪永昭帶人來了,她想都沒想就放下了書,一臉沉穩地大步走到了門後,欲去拿那弓箭。

    哪料,這時小老虎已經跑到了她的身邊,緊緊抓住她拿著弓箭的手,那小臉一片cháo紅,他激動地用著梧桐村的話跟她說道,「那裡來人了,舅舅家來人了,我聽得有人叫小弟舅舅叫小弟……」

    張小碗一下子就懵了,此時弓箭從她手裡掉下去了她也不自知,她站在原地,舌頭竟像打了卷似地問小老虎,「什……什麼?小弟來了?」

    「來了,來了……」小老虎急得很,拖著他娘就往前院走,「娘你快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我的小寶舅舅,小弟舅舅來了。」

    張小碗這時踉蹌著被他拖著走,來了這世道這麼多年,她第一次覺得心跳亂得她完全掌握不了節奏,那心臟似要從她胸口前跳出來似的劇烈起伏。

    當到了前院前的大門,聽著外面那一聲比一聲高的「大姐」聲,她眼完全紅了。

    她也傻了。

    連去拉門栓的手都是顫抖的,如果不是旁邊著急的小老虎幫著她一起拉門栓,那門栓她都拉不開。

    等門一開,門內,門外的人,相互看著對方,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傻了。

    「大姐當年答應過我們,不離開我們的。」站在張家人中間的張小寶在一陣手抖腳抖後,喊出了這句話,然後這個高大的粗壯漢子就站在那哇哇地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那身邊站著的張小弟,張小妹,也都扯拔著噪子哭叫了起來,那樣子哀淒得很。

    他們這時連聲大姐也不再喊了,那嚎哭的傷心似是要把多年的傷心要哭出來一樣……

    張小碗的心都被他們哭碎了,她軟著腳走到他們面前,把那比她還高一個頭的大寶拉下來看了看,這時見她過來,小弟小妹也不甘落後地往她身邊鑽,張小碗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一把把他們估全抱在了懷裡,眼淚也終是掉了出來,「我的天啊,你們是怎地過來的啊?」

    這梧桐村到京城,上千里的路程,他們是怎地過來的啊?得要吃多少苦啊,看著弟弟妹妹那滿是風塵,又粗糙得像風化了的硬皮似的臉,張小碗失聲痛哭了出來,流出了她多年未流出過的淚。

    在她旁邊的汪懷善見娘親哭了,小男子漢也嗚嗚地哭著掉了眼淚,這時他見後邊還站著兩個瘦弱的老人,懂事的他邊哭邊走了過去,走至他們面前道,「你們可是我的外祖,外祖母?」

    那在兒女背後抹淚的張氏夫妻本是傻傻地看著這神仙似的小兒往他們走來,這時聽得他一聲梧桐村鄉音的外祖,外祖母的稱呼,那劉三娘抽泣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她一下子就跪下地,伸出那滿是粗糙紋理的手……

    此時淚流滿面的她,欲握不敢握地朝小老虎伸著手問,「可是信中小碗的寶兒?可是?可是?可是寶兒?」

    ☆、87

    張小碗緩了好一會,才把眼淚抹乾,把人和牛車都拉了進去。

    「爹,娘,可有著飯?」張小碗拉著小妹的手,轉頭問張氏夫妻。

    劉三娘抱著汪懷善還在掉眼淚,聽張小碗問話,看向了張小寶。

    張小寶嘿嘿笑著搖頭,也不說話。

    「我去做飯……」張小碗一掀裙子,大步朝廚房走去,邊走邊回頭朝小老虎說,「懷善,陪外祖他們坐著。」

    「大姐,我也來。」張小寶也跟在了張小碗的後面,張小妹也要跟著去,被張小弟伸手扯住了。

    慢性子的張小弟朝著張小妹慢慢地說,「妹,別過去。」

    「為啥?」

    「大姐大哥有話要說的。」張小弟朝著妹妹又笑了一下。

    這時他從懷裡掏出那個他親手做的小鑼鼓,朝著那跟小神仙似的外甥不好意思地笑,「可是會喜歡?」

    「啊?」小老虎看著那小孩兒喜歡的小鑼鼓,一會會眼兒又紅了,「這是舅舅要給我的?」

    「嗯,你拿著,大舅舅那還有給你刻的小木劍,還有給你做的虎皮鞋虎皮帽,喜歡就全拿著。」張小弟見他喜歡,頓時笑得眼都成了fèng。

    「都喜歡得緊!」小老虎慌忙拿過那還刻著神氣的小娃兒的木鑼鼓,愛不釋手地看了起來。

    *******

    張小碗大力涮著前院裡這口好幾日沒用的大鍋,她抿了抿嘴,看了看利落地用打火石點燃柴火的張小寶,等涮完鍋,正要倒水,蹲著的張大寶立馬又站了起來,「大姐,我來。」

    張小碗沒說話,看著他出外倒了水,又把大鐵鍋給放在了灶上。

    「大姐,還要幹啥?」

    「倒水進去,先燒開水。」張小碗看了他一眼,轉身去後院拿了米和肉還有些乾菜,還去土裡扯了幾把青菜過來。

    她一路快步快走,等到回來時,水還沒開。

    這時張小碗已經鎮定好了心神,拿著木盆蹲到了燒火的小寶面前擇菜。

    「大姐。」張小寶叫了她一聲,把屁股底下的矮板凳給了她。

    「你坐著燒火。」張小碗把青菜帶土的那一邊的根頭摘掉,把擇好的菜放進了盆里,淡淡地說。

    「大姐你坐著。」張小寶在推讓。

    張小碗沒說話,只是拿眼睛掃了他一眼。

    這時饒是近十年未見了,張小碗在弟弟們心裡的餘威還在,張小寶見他大姐瞪他,也不敢再推讓了,把板凳又塞回了自己屁股下面。

    「媳婦呢?怎麼沒帶來?」張小碗抿著嘴擇了幾根菜,問起了話。

    「沒媳婦。」

    「你現在多大了?」

    「二十三了。」

    「怎麼還沒討?」

    張小寶被張小碗微顯嚴厲的話說得頭不斷地往下低,這時說話的聲音已經接近蚊子的哼哼聲了,「訂過親,後來那姑娘家不嫁了。」

    「為啥不嫁?」張小碗實在沒擇菜的心情了,乾脆把菜都放下了手,見他還低著頭,語氣又稍嚴厲了一些,「把頭抬起說話。」

    張小寶只得抬頭,對著跟過去無二的大姐一臉辯解,「不怪我的,訂親時送了彩禮過去,可是她家娘說,還要我給五十兩,我們家哪來的五十兩?這媳婦這麼金貴,娶不得!」

    張小碗聽後看著小寶那張已經長大,並滄桑了很多的臉,鼻孔又是一陣強烈地發酸,她緩了好半晌才說,「這個娶不得,總有娶得的吧?」

    「嘿嘿。」說到這,張小寶不說話了,嘿嘿笑兩聲又添柴去了。

    「說吧,為啥不娶?還有小弟呢?也十九了。」

    「這不是,沒得空麼,地里活多。」張小寶不敢看張小碗,看著灶火說。

    沒得空?張小碗看了他一眼,轉了個方法再問,「你們怎麼想著要來的?」

    「想見你,就來了。」

    「說!這麼多年沒見了,你就光學會騙我了?」張小碗口氣有些糟糕了起來。

    張小寶的頭又往底下低了低。

    「把頭抬起,好好說話。

    」張小碗拉了下他的手,又緩了緩,讓口氣柔和了一些,「不要騙大姐,家裡的事都跟我說說,要不我心裡沒數,不知道咋辦。」

    「家裡頭,那個,家裡頭三年前接了舅舅大人的信,說,說你日子不咋好過……」

    「舅舅是這樣說的?」

    「嘿。」

    「他是咋個說的?」

    「就說你脾氣倔,不招人喜,喜歡唄……」

    張小碗聽得此言默不作聲了一會,見張小寶偷偷地看她,這樣子跟過去他做錯事,說錯話了時偷偷看她一樣,她笑了一笑,「姐沒事,你繼續說。」

    說罷,臉色又板了一下,眉頭皺起,「什麼事都要說清楚,不許瞞我。」

    張小寶遲疑了一下,這才低低續道,「我問了李掌柜的,他說京里的大戶人家,日子要是不好過,手頭會緊,這時縣太爺不在我們縣當官了,我就託了那說是官家的人給你捎了五十兩銀子過來,也捎了信,過了些時日,打聽消息時,有人說那人是個騙子……」

    說到這,張小寶的頭完全不敢抬起來了,他頓了一會,沒聽到他大姐說什麼,這才鼓起勇氣又繼續說道,「這下面的日子,大半年的也沒收到你的信,舅舅那邊也不來信了,新來的縣太爺也不好說話,找他也見不著,再托人問起都無法托起,娘也老作惡夢,說你快要活不下去了,一家人心裡實在記掛得很,我跟小弟商量了個主意,他在家種地,我跟著李掌柜介紹的師父跑腿做生意,想著攢點銀子就過來看你……」

    說到這,張小寶的臉抬了起來,臉也有笑了,「這兩年我攢了二百兩,就塞在牛車底下,等會就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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