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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如此沒規沒矩,汪永昭冷眼橫了過去。

    見他不說話,那小兒把手中的劍一扔,「沒得教的我就走了。」

    說著就往前面跑,跑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朝汪永昭吼,「你快把我娘的布包給我。」

    汪永昭沒說話,觀看著這小兒的樣子,看來看去,卻也確實覺得這小兒跟他無一不像,連眼睛看著都似有幾分熟悉。

    小老虎見他不動也不說話,朝天翻了個白眼,嘴裡嘀咕道,「竟是個傻的。」

    說著就朝那男人放布包的地方走去,把布包里的兩張餅掏了出來,「喏,你的。」

    把餅塞到人手裡後,他小心認真地折好

    了他娘親手做的布包,揣到懷裡,這才大步往家裡狂跑過去,跑到門邊就朝那打開的門內大叫,「娘,娘,我可回來了,我餓了,你可做好夕食了沒有……」

    他那跑動的狂勁,和他喊話的調子,就如同他剛從虎口脫險了一般……

    汪永昭隔得老遠聽著那小兒的話,本來冰冷的眼睛就更冷了,這時他皺眉看了看手中被硬塞過來的餅,好半晌後放到鼻間聞了一下,不知怎地,他鬼使神差地放到嘴邊咬了一塊,咬完吞後覺得肚子確也是餓了,就站在那把兩塊餅吃完,隨後拍拍手,撿起了劍,打道回府。

    ☆、79

    接連幾天,小老虎都沒再去那片空地,也不趴到牆頭看人了,他每天都很是認真地練著他的劍法,練得一天比一天純熟。

    這天吃完夕食,在張小碗給他洗澡時,一直像在思索事情的小老虎開了口,很鄭重地問張小碗,「娘,他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本事呢?」

    張小碗想了一下,搖搖頭,「這個娘就不知曉了。」

    「哦。」

    小老虎沉默了下來,直到張小碗給他換了薄里裳,讓他躺下休息後,他拉住了欲走的張小碗,眼睛直直地看著張小碗,「娘,他為什麼要教我劍術?」

    張小碗回過身來在他床邊坐下,笑著看他,並不說話。

    「你說吧,莫要哄騙我。」小老虎有些黯然,但神情卻並不悲傷。

    莫要哄騙?她哪捨得哄騙他,這世間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有些東西的本質是永遠都不會變的,這些哄騙了他,只是蒙蔽他罷了,她哪捨得。

    但,現實總是殘忍的,她又如何輕易說得出口。

    「娘……」小老虎拉了拉張小碗的衣袖,又輕聲地叫了她一聲。

    「許是……」張小碗摸了摸他的小臉,頓了一會,才慢慢地說道,「許是他沒了孩兒,想起了你……」

    她說至此,小老虎一臉「我早就知曉了」的表情。

    張小碗看著他微笑,小老虎撇了撇嘴,又抽了抽發酸的鼻子,才繼續問,「還有呢?」

    「也許是見你聰慧,你日後要是成材了,有出息了,對汪家也是好的,你日後要是掙來名望和地位,是要分汪家一大半的,這是你的父族,也許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它,而汪家也許會因此得到好處。」

    「我要是沒用,或許是他們有了別的孩子,許是也不會比我差,他們會待我如何?」

    張小碗良久都未接話,只是看著兒子那越瞪越精神的臉,她沉默了一下,還是淡淡開了口,「要是沒用,要是有了別的出色的孩兒,以前對你是怎麼樣的,以後就是怎麼樣的吧,娘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就是如此了。」

    「是嗎?要是沒用,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被那老壞蛋和老婆娘折磨死,要是有用,也且只有一個我,就可以教我劍術了……」小老虎冷笑了起來,「打的真是好一翻如意算盤。」

    說著就閉上了眼,不再說話了,就算張小碗輕輕地喚了他好幾聲,他都不接話。

    張小碗出去後,小老虎睜開了眼,他伸出手摸著脖子上掛著的荷包,這才繼續閉上了眼。

    *******

    劍術練得差不多了,小老虎這天早上跟張小碗討了十個銅板的錢,說要出去走走,看看刀叔,看看孟先生,胡師父,他許久沒有見他們了。

    早間太陽已經大得讓人無法直視了,張小碗朝他搖了搖頭,不想他出去。

    「讓我去吧。」汪懷善不再是不懂世事的小兒了,他知有些東西他娘不想讓他看到,有些道理也不想讓他過早明白。

    他知道外面的世道已經不好了。

    但他娘與他也都明白,那些事情與道理他必須要知道,他必須要明白,不那樣的話,他沒法好好長大,好好懂得更多。

    「那就去吧。」看著他倔強的臉,張小碗輕輕地搖了搖頭,帶他去換了一身比較髒的舊裳,給他背了弓箭,拿著帕子包了幾塊肉乾塞到了箭筒里,另外塞了一節竹筒的水到了裡面藏好。

    「要是見到不善的大人了,一定要想都不要想立馬就躲,要是有人欺你,對付不了的馬上就要逃,不要犟,也不許不認輸,可聽到了?」張小碗用非常慢的語,速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

    而汪懷善也直視著她的眼睛,非常認真地點了頭。

    張小碗送他出門,她拉著他的手走到小道上,見不能再遠送了,她蹲下身,給他整理了下頭上的帷帽斗笠,又把在家中的話又重述了一遍。

    「我會沒事的,娘。」汪懷善有些無奈,伸出因摸劍摸得時間長而有磨傷的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和眼,他還湊過頭去珍惜般地親了親張小碗的鼻尖,安慰地哄慰她道,「你說的都我記在心間呢,會好好地去,好好地回來的,你做好了夕食等我,待到太陽落山,我就著家吃飯了。」

    張小碗聽了笑,她點了點頭,站起了身,目送了他離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了,她抬頭閉了閉眼,把眼眶裡的水意逼了回去。

    她的孩兒啊,小小年紀,就要獨自一個人踏上他的人生路了……

    她能做的,只能是送他到路口。

    *******

    從葉片子村出去,汪懷善才知在家中,為何他娘要不厭其煩得叮囑他那些話。

    他走到村里去找他的小兄弟們時,一路走來,一個人也沒找著,他們的門窗閉得緊緊的,他叫幾聲裡面都人應。

    他走到村口,有一個瘦得身上只剩一架骨頭的大人朝他瘋跑過來,對著他就是往後一頓急呼,「快,快,快,這裡有個跑得動的小兒……」

    他身後此時明明一個人都沒有,見他像是個瘋的,汪懷善想都沒想就一頓急跑,等他在一片揚起的黃沙中跑到鎮中,這時沒什麼人多看他兩眼,但平日在鎮上的那些人此時都不在街邊,連賣肉的胡屠夫,他的肉攤子前也沒有人,只有一些餓得兩眼發黃的人拿著渾濁的眼不斷打量他,還試圖透過他戴的紗帽看清他的模樣。

    汪懷善心下莫名膽怯,一路腳完全不敢停,小跑著去了胡家村,待到了胡九刀家,見到了他的刀叔,卻見那個威猛高大的漢子臉瘦得都陷了進去,而他的大寶弟弟此時躺在床上只剩半口氣了。

    「嬸嬸,這是咋了?」一路跑來,全身都是黃沙,連頭髮上也滿滿都是黃沙的汪懷善看著躺在坑上的胡大寶,他跳著腳急問胡娘子。

    胡娘子這時給他打來了一碗混濁的水,勉強地對他笑著道,「你怎地跑來了?快喝口水。」

    說著把碗塞給了他,幫他拍打身上的沙子。

    汪懷善見她不回答,一口氣把那帶著泥沙的水喝完,隨即對胡娘子說,「嬸嬸,你別忙了,大寶咋個了?請大夫了沒有?」

    胡娘子死死地抿著嘴,不說話,她一下一下地拍打著汪懷善身上的沙,這時上半身扑打完了,她俯下身去抖他褲子上的沙。

    「刀叔,刀叔……」見她不說,汪懷善簡直就快要急死了,他朝著外頭大聲地喊,「你快快進來。」

    胡九刀跑了進來,看著汪懷善小聲地說,「這是怎地了?」

    「大寶怎麼了?怎麼不起來?」

    「他累著了,歇會就好。」

    「有沒有請大夫?」

    「去哪請啊?」胡九刀苦笑,「大夫都快餓死渴死了,沒力氣過來。」

    汪懷善聽了眼睛一瞪,「我去找!我把人背過來!」

    這時他馬上從胡娘子的手裡拉開自己的腿,對胡娘子說,「嬸嬸你在家候著,我這就去把大夫給請來。」

    說著時他已跑了好幾步,但被胡娘子從身後拉住了身體,她從身後拉著他,用帶著壓抑的泣聲道,「別去了,請了大夫看過了,沒得用,你大寶弟弟生病了,這病許是治不好。」

    「怎會如此?」汪懷善氣急了,他拉過胡娘子的手,轉身對胡娘子很是認真地說,「你休得亂說,哪有治不好的病?」

    胡娘子被他說得眼淚都掉出來了,她沒法再多說什麼,只得拉著汪懷善的手不許他出去,免得他出去招了禍,有去無回。

    「你別亂出去走動,待到天黑了,就讓你刀叔送你回去。」胡娘子伸著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生怕這膽子大的孩子真就這麼跑出去了。

    她就不懂了,他娘是怎麼放得了心讓他出門的。

    「你放心,刀嬸嬸,我說了我會請得了大夫來的……」汪懷善看著坑上躺著一動不動的胡大寶,他更急了。

    「別去,不許去,」胡娘子終還是哭出了聲,「你去了要是出了事,你讓你娘怎麼辦?外面都是一群餓昏了頭的荒民,他們要是抓了你去,你讓你娘怎麼辦?」

    聽她說到他娘,汪懷善一愣,突然醒悟啊,他立馬道,「對,對,娘,嬸嬸,你趕緊背上大寶,咱們去我家,娘有辦法,她什麼都懂,她有得是辦法的。」

    這時胡娘子聽了也愣了,不待她有什麼反應,被她緊緊抓住的汪懷善見自己不能動彈,只得對同樣也有些愣的胡九刀說,「刀叔,快去備簍擔子。」

    胡九刀重重地一跺腳,「哎」了一聲,去拿簍擔子去了。

    「把家中的東西一收拾,我家住去。」汪懷善轉頭就又對胡娘子道。

    「這……怎可……」

    「又何不可

    的?我家出了事,也是刀叔跟您幫的,我娘說了,這恩存著,有得一天能報上就得報上,哎呀,刀嬸嬸,你能先不跟我說廢話嗎?」汪懷善急得都快要哭了,說著話時那臉都是對著坑上的大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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