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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不要呢,娘,這樣可舒服得緊,水一會兒就幹了。」

    「擦乾一些些吧,」那婦人的口氣似更柔和了,那聲音里一片安撫哄勸的柔意,「要是著了濕氣,日後怕是會頭疼,不好得很,你讓娘幫你擦上一會,可行?」

    那頑劣小童似是聽了勸,隨後,汪永昭正要再抬手敲門之際,又聽得那小兒一陣嘻笑聲,就又聽那小兒笑道,「娘,你可是最喜歡你的小老虎了?」

    「嗯,可不是,最喜歡。」那婦人的口氣像是真是喜愛他至極了一般笑著回答,因沒看到人,此時汪永昭著實沒法想像這婦人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

    對著他時,這婦人就算有禮,但那漠然又堅決的神情,就像她舉臂she箭時那樣硬氣,那直視著他的眼睛就像箭頭一樣帶著冰冷的銳氣,似乎只要欺壓她,她就能即刻拼死反擊一般。

    她是如此粗鄙堅硬,連上百斤的石頭也搬得起的粗俗女人,汪永昭沒想成,私下裡,她還有如此婉約柔和的一面,那聲音柔得就像三月春天裡,那帶著霧氣流動的潺潺溪水聲……

    *******

    門邊傳來了敲門聲,張小碗替小老虎梳發的手一停,她抬起了臉看向了大門那邊的方向,臉上柔和的笑意消失了近乎一大半,被漠然的平靜神情取代。

    因當時砌房要省材料錢,他們的房子蓋得不大,大門離正房不過二十步之遙,而離這時他們所呆的陰涼角落,不過是十步之遙。

    門外要是有腳步聲,這個位置是聽得清楚的。

    張小碗的耳力是經過鍛鍊煉出來的,她自知要是普通的人走到她家門邊,她是覺察得出的。

    而自敲門聲起之前,她並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

    誰能把步子放到這麼輕?想來也只有汪家的大公子與他的那幾個會武的兄弟了。

    「娘……」見張小碗的手一頓,小老虎開了口,抬頭向她問道,「誰來了?」

    「許是前院的人,」張小碗神色已全然恢復了平靜,她依舊不緊不慢地替小老虎梳平了頭髮,「你去裡面穿件衣裳,就放在你床上那套,娘先去開門。」

    「哦。」小老虎看看自己,還有點偏白的小身板,覺得是要把衣裳穿好了才能好好與那汪家的人打仗,於是不待張小碗再多說,就一個躍步就奔進了他的房間穿衣裳去了。

    張小碗看著他進了房門,這才抬起腳,不快不慢地往那門邊走去。

    ☆、78

    門一開,映入眼瞼之人正是那汪永昭。

    張小碗的眼睛淡淡掃過他手中的水桶,朝他福了一福,「大公子。」

    汪永昭「嗯」了一聲,見她堵住門口不退,他開口道,「孩子呢?」

    這時匆忙套好衣裳的汪懷善已經跑了過來,衣帶都沒系,他跑到他娘身邊探出頭,便氣勢洶洶地朝人道,「你來幹嘛?」

    汪永昭看他一眼,伸出了手。

    汪懷善錯愣了一下。

    「這錢不要?」汪永昭淡淡地道。

    汪懷善這才了會,臉「攸」地一下燥紅了,隨即,他紅著臉氣憤地狠狠伸出了手板,朝向了汪永昭。

    那汪永昭看了眼他的小紅臉,把錢放到他的手心,並不緊不慢地說,「可要數對了。」

    小老虎一聽,頓時氣得快要從原地跳起來,「我會數數,不用你教!」

    汪永昭聞言嘴角微翹了翹,這時他看向了張小碗,嘴角撫平,神情依舊一派冷漠,「可進得去了?」

    張小碗根本沒看他一眼,看著小老虎臉的她低下了頭,退到了一邊,待炸紅著臉小老虎不情不願地帶著汪永昭往水井的方向走去後,她站在原地看著兩一大一小的背影,頓了頓,還是跟了過去。

    她沒跟得太緊,還是留著幾步看著他們。

    只見汪永昭以非常利落有力的手法把打水的水桶一下子就落到了水底,然後他的手根本沒停,下一刻就把一桶水非常快速地提了上來。

    小老虎怔怔地看著這個男人那充滿著力量的完美動作,一時看傻了眼,都忘了說話。

    等汪永昭把兩隻水桶的水都打滿,他才算是回過了一點神,口吃著逞強說,「錢,錢給的那麼少,水打,打得那麼多!」

    汪永昭瞥他一眼,並不說話。

    待走到張小碗旁邊時,他停了腳步,淡淡地說,「早間晚間天氣涼時,讓他到前邊空地來,我教他劍術。」

    說完,他一步就不帶停地提著水走了,留下小老虎看著他沉穩剛健的背影,氣得臉都紅了。

    *******

    當天入夜,小老虎把門關得緊緊的,不許張小碗出去。

    張小碗根本就沒出去的打算,她熬了稀飯,溫言哄著他吃了飯。

    小老虎吃得很是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地往外邊看。

    張小碗沒說話,默默地注視著他,這次,她無法先替他做決定。

    那樣一個跟他長得如此相像的男人,又是那麼高大體面……

    就算小老虎恨他,而也就是因為恨,說明了他對他的父親是有孺慕的,不管這是父子天性也好,還是男孩子需要一個成年男人敬仰也好,這時候張小碗都不想去阻止她的孩子去跟汪永昭接觸。

    她或許教得了他道理,教得了他生存的技巧,但這是一個男人的世界,有的事,還需有一個男人教他。

    而現在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

    到吃完夕食,汪懷善也知他是欺騙不了自己與他娘的了,他看了看他娘,見他娘朝他笑,像是覷破了他的心思,但一點也沒有怪他的意思,他那板著的小臉才算是緩和了許多。

    他爬上了樓梯,爬到牆頭,看向了離他們這邊不遠的空地上……

    那個男人真的在舞劍,他在空中跳起翻躍的姿勢是那麼的讓人驚訝,小老虎趴在牆頭看著那男人練著劍,最後看得都入了迷,等天全黑了,那人走了,他才爬下了樓梯,蔫蔫地走到張小碗身邊,坐到她的膝蓋上依戀地抱著她的頭,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當天晚上睡覺時,小老虎拉著張小碗的手,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如此對張小碗開口道,「娘,你看著我睡了再走。」

    張小碗低頭輕輕撫弄著他的頭髮,溫言笑著說,「娘當然會看著你睡了才走。」

    小老虎這才閉上了眼睛,就算如此,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一會,這才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他又爬上了樓梯,見那人舞劍練功,這天早上他又看得入了迷,當張小碗把做好的朝食從灶房裡抬了出來後,他都沒有發覺。

    張小碗也不叫他,她擺好了飯菜,小老虎看著外面,她就坐在凳子上看著他,直到那人走了,小老虎下來了,她才重新臉帶著笑意,與小老虎與平時無異地說著話,聊著天。

    哪怕小老虎不像平時那般專心,有些心不在焉,她也不計較,只是有些有用的話她再多說兩遍,確定他記住了再轉別的話說罷了。

    如此三天,那人早間夕間都會出現在那片因本是菜地,但因菜活不下去而空了下來的土地上,這讓小老虎都忘了要出去找他的小兄弟們了,天天爬著樓梯看著他練著功舞著劍,每次待到看完了,他就在小院子裡這邊拿著根柴火棍像模像樣地照著腦海里那人的抱歉舞著,但往往不得其法,有些動作饒是他看得仔細,記得仔細,卻還是做得不能連貫。

    這天下午,太陽落了半個山,那個男人也快到那片空地上了,小老虎有些頹喪地走到了張小碗面前,腳一下比一下重地踢著地上,如此蹋了好一會,他也沉默了好一會,隨後才開口說道,「娘,我想去學,那人好像要比胡師父還要厲害一點點。」

    「那就去吧,」正在做針線活的張小碗隨意地點了點頭,「你帶上這兩塊餅,就說是你給他的師傅費。」

    「可是當真?」小老虎萬萬沒料到他娘會如此回答,猛地抬起他的小腦袋,欣喜地看著他的娘,此時他的眼睛跳躍著一片似烈焰在燒的狂喜,讓他的整個人都明亮得就像耀眼的太陽。

    而張小碗的態度還是像平時那樣溫和,只是這時她臉上還有著更多的笑容,「哪有什麼不當真的?你就去吧。」

    小老虎驚呆了似地「啊」了一聲,隨即他往門邊跑了過去,但剛跑出門又折了回來,朝他娘吐著舌頭害羞地說,「忘了拿那人的師傅費。」

    張小碗忙把餅拿布包起來,塞過他笑著說,「且去吧,渴了就回屋喝水。」

    「知了,知了,你放心。」小老虎接過布包又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

    待跑得近了,那拿著劍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劍,看向了他。

    小老虎傲氣地挺起了胸,伸出了手中的布包,「這是我們家的師傅費。」

    汪永昭聽得眉心一攏,但也不與這小兒計較,拿過已經備好的另一劍,給予這小兒。

    哪想,那小兒並不接劍,任他舉著,那伸著布包,站著的傲然樣子就好似他不接這師傅費,他就不跟他學一般。

    汪永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了布包,這小兒這才接過他手中的劍。

    等他舉著劍勢比劃時,他這才發現,這小兒的接受能力比他認為的還要強上些許,教到第一式的最後一劍時,汪永昭看著那小兒抿著嘴唇認真比劃的樣子,那微微擰著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他沒想到,這小兒,竟有如此高的天賦。

    無論是模仿力與接受力,都不止是一等一的好。

    「現在,從第一招開始,練到最後一招,中間不許停下。」收好最後一招的招勢,汪永昭把劍收到身後說道。

    那小兒竟也不瞧他一眼,這時就從第一招練到了最後一招,一式劍法,他從頭到尾竟然沒出一點差錯。

    汪永昭這才真真正正地驚訝起來,尤其這次演練的中途,這小兒額上的汗珠滴到眼裡,這小兒竟然眼睛眨都沒眨一下,而這麼強的按捺力,哪是一個小兒能有的?

    待他用與他一模一樣的收勢收好了最後一招,汪永昭的臉真正肅穆了起來,那婦人,到底是怎麼教養的孩子?這孩子性情如些暴戾頑劣,但這能耐,卻哪是一般人家的小孩能有的?

    汪永昭皺著眉頭想著那婦人幾次出現在他面前的表現,琢磨著她到底是何許婦人時,那收了劍勢的小兒一停下,就拿著懷中那湛藍的帕子擦起了臉上的汗,這時擦完,那亮亮的眼睛沒有什麼感情地看著他,嘴裡說道,「你還有什麼別的教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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