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唉,天兒確實太冷,誰也懶得出門。」小陳帶他到了擺紙的柜子,給他拿出五刀棉紙,跟他閒聊道,「最近練的字可是多了?這紙用得要比平時快些了。」

    小老虎站在櫃檯面前看他數紙,點著小腦袋嘆道,「可不是,要費好些銅錢。」

    一刀棉紙十個銅板,真真是肉疼。

    這學問啊,可貴得很……

    小老虎掏出荷包拿出個小小的銀裸子,「你秤秤。」

    小陳接過拿小秤桿秤了一下,「二錢。」

    「哦。」

    小陳算了算,收了銀子,給小老虎找了銅板,有些不忍地對他說道,「都使上銀兩了,家中可是無銅板了?」

    小老虎搖搖頭,笑道,「倒也算不上,只是余錢都給我買棉花做衣裳了。」

    「你娘可疼你了。」

    「那可不是。」小老虎露齒一笑,眼睛亮亮地看著他這小陳哥。

    這小陳不由一笑,答道,「這次也給你留了些殘紙,一併帶回去吧。」

    「使得。」小老虎咬了咬嘴唇一笑,眼睛賊亮。

    *******

    小老虎又背了一背簍的東西回去,回程中,摸了摸懷中荷包里的錢,又想了想他娘說等到春分,天氣好了就帶他去山裡打獵的話,這才覺得開心了起來。

    走到半時,又在岔路口看到了那個大漢,小老虎熟悉地過去跟他打招呼,「刀叔,今個兒可有載有你妻兒的馬車路過?」

    胡九刀聽了嘿嘿一笑,「今個兒不是來等人的,哦,倒也不對,確是等人的,但我今日等的卻是你……」

    「等我幹啥?」小老虎不解,不自覺把話說得帶有他們水牛村的腔調了。

    「我妻兒可回來了,我今日是來謝你的,」胡九刀欣喜地把背上背的一個包袱給拿下,朝小老虎遞了過來,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我娘子說勞你好些時日都給我餅吃,讓我帶來這個給你酬謝,我可等你好長時間了,你快快拿上,我可得回去了。」

    「回來了?」小老虎驚炸,「何時回來的?」

    「昨日晚些時辰,走的不是這條我丟了他們的這條道,她朝另一條道回來的。」胡九刀歡喜得連連搓手,跺了跺有些冷的腳,有些趕不急地想回去抱他的寶貝兒子。

    「你下次可別丟了他們了……」見胡九刀要走,小老虎接過包袱,不禁囑咐道。

    「可不了,可不了……」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胡九刀心有餘悸地道,「下次可不能再丟了,得看緊了才成。」

    小老虎「嗯」了一聲,他才嗯完,胡九刀提腳就是走了好幾步,還回頭跟他搖手道,「回頭空了我再來,你在路上候著我一些,我給你帶肉來。」

    「你且回去,」小老虎也跟他這玩得來的大叔搖搖手,大聲回道,「下次見著了,我再給你餅吃。」

    「哎!」胡九刀應著就跑遠了,小老虎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小小男孩自言自語感慨道,「娘說了,男人打了自家婆娘,婆娘肯定是要回娘家的,這刀叔也是傻子,竟也不去她娘家瞧上一瞧,我都提醒了他都不知曉。」

    小老虎一回去就跟張小碗說了這事,張小碗聽得忍不住發笑,跟他說道,「你可有問他他知他娘子家娘家在哪?」

    「倒不曾。」小老虎愣一下,搖頭道。

    「可不是什麼人都有娘家的,」張小碗收了笑,跟他說道,「娘的家鄉那塊,有一年遭了災,十家裡就有一家絕了戶,另有四五家,一家人就只剩下一個兩個人的,這些人里要是有女子,可哪有什么娘家。」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等更,先更上一些。

    再晚點更第二更。

    ☆、64

    「他那娘子,竟也是家中無人了?真是可憐。」小老虎竟憐憫道。

    張小碗不禁笑著抱他入懷,就勢跟他說著那些可憐人家的些許事起來。

    就算她這孩子天性暴戾,她也想盡力教他心胸寬廣,要知人生百態,這世上有很多不同的人和事,他以後要聰明地對抗那些比他厲害的,但也不能去欺辱弱小,就像他不強時別人欺負他一樣。

    她也許教不了許多,但能多一點是一點。

    她也不是要教他太過善良,而是有時你多給別人一條路,別人也會多給你一條路,她不能一生都在她的小男子漢身邊看管著他,只得盡力教上他一些他可以把路走得順暢一些的道理。

    到底,也是出於自私的原因。

    *******

    這京郊的冬天比之他們在南方時要更冷一些,這天眼瞅著一天比一天寒冷,外頭竟是去不得了。

    所幸張小碗事先做了準備,家中的糧油在入冬時她已用了板車拖了一車回來,連柴火也跟那村里人家買了二十餘擔,又加之買了些肉做了臘肉,每日往往熬一些粥,裡面再加點臘肉,再給小老虎加個雞蛋,就著鹹菜吃也是一頓。

    如此吃倒也是吃得很是飽實,在這大冬天裡,母子窩在家裡,算也過得很是不錯。

    小老虎也是沒過過這樣冷的冬天,但他穿得暖和,家中也燒了坑,他倒不覺得這冬天跟家鄉的差上多少,甚至每日早上還會在冰天雪地的外頭站會樁,覺得自己格外男子漢。

    但冬日畢竟出行不便,在外頭也呆不得太長時間,他在家中習字的時間要比以往都長,一個冬天過去,他認的字多了許多。

    這時,張小碗發現把字教給他認了,更多的書中的學問,她卻是不能再教下去了。

    她的教育,還是依託她以前所受的教育的認知,教一些亘古不變,為人處世的道理給小老虎還無妨,可教他這個朝代里的那些治國安邦的道理她是萬萬不行的。

    說透了,她穿越來這個朝代,呆的地方無非是家鄉,嫁去之地的歸牛鄉,還有來到京城的這三處地方,而這個朝代的邊界在那,現在皇帝多少歲數了,那外頭打仗的地方是在哪,這個朝代前面的朝代是哪個朝代,現在的朝代實施的是什麼政策,這等等等等她沒有一項是知曉的。

    如此,她哪能教得了小老虎更多。

    想來,也只得送他去學堂,讓先生教一些她所不知道的。

    張小碗也擇了時間跟汪懷善好好地說了這件事,小老虎跟她也有些爭執,認為她完全教得了他。

    但張小碗也告知了她所不知道的一切,她希望他從先生那裡得到這些知識,再回來教與她……

    汪懷善一聽他娘這麼說,對學堂倒是有了興趣來了。

    這世上竟還有他娘不知曉的事情?他還真是有興趣去聽上一聽,學上一學,回來告予她。

    如此,就算冬天還末過,小老虎卻期盼起進學堂了。

    說服了小老虎,張小碗卻要為找學堂的事費心神了,家中的銀子目前還是供得起他進上兩年學堂的,但現在是要進什麼學堂,要怎麼進,這些都是她開春時要去打聽好的。

    待到開春,真打聽起這個事來,張小碗發現這學堂不是一般人能進得了的,這京郊邊上的學堂,一種是村塾,只有村子裡的孩兒才進得了,一種是私塾,是宗族裡的孩子才進得了,像小老虎這種的,家裡有點身份的,都是請了先生在家中坐堂教學的。

    張小碗帶著汪懷善走了好幾圈,問了一些人,竟無人願意接收他,張小碗都為此眉頭皺得緊緊的,小老虎也是板著一張臉。

    現眼下別說是到有學問的先生下面的去學習了,就是一般的教書認字的先生也拜不到其門下去。

    他們問到這附近的村里去,那村里人也是奇了,問汪家是當官的,這小孩兒為什麼不在家中讓先生授業,反倒要進他們這些只是窮秀才坐堂的村塾里來。

    言語中,也不是很客氣。

    張小碗敏感地知道她這是侵犯了別人的地盤,這種村塾也是類似宗族的私塾一樣的性質,這與他們完全無關的外人是進不去的。

    而小老虎也敏感地知道了宗族的重要性,為此,他卻是更痛恨汪家人起來,被幾家打聽好的私塾拒絕後,這個倔強的孩子甚至不願意張小碗出去打聽有沒有在家中授課,願意接受他的先生了。

    「老壞蛋老壞婆娘家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家。」在家中,小老虎甚至跟著張小碗吼叫著,關於汪家,他心中平息了幾個月的怒火又在他眼中燃燒了起來。

    知曉自己因為被汪家不喜,甚至都進不得別人家的學堂後,小老虎對汪家的憎恨更深,好幾日臉上都沒了笑意,只抱著他的弓箭,每天都花很長的時間磨著箭頭,每支都磨得鋒利無比。

    看著這樣的兒子,張小碗甚至像是看到了小老虎心中那隻被壓下的凶獸又在張牙舞爪的模樣了。

    一時之間,張小碗也是黔驢技窮,因為現在擺在眼前的現實不是她所能解決得了的,而小老虎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被她哄騙的小孩子了。

    他已經知曉了他不被汪家喜愛認同的後果是什麼了,這幾日間,他,連同她都嘗遍了被人拒絕的滋味。

    她就算費銀錢把人請到家中來授課,也是沒幾個人願意到她這在外頭有些許惡名的婦人家中來的。

    更何況,這家中只有她一個女人,沒有男人。

    想來她這個當母親的成年人,卻也是個天真的,以為想進學堂了,那學堂就可以進,竟還說服兒子去學堂。

    真是如此天真得可怕,張小碗在心裡嘲笑著自己,看著那一天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說的小老虎,心鈍痛得連淚都流不出了。

    她以為只要母子倆在一起,再苦只要熬下去,生活也會有起色,可在活生生的現實面前,擋著他們的牆是如此厚實,他們勢單力薄,敲不開那這一堵攔住他未來的銅牆鐵壁。

    *******

    在家中,張小碗一日一日安撫著小老虎,可小老虎畢竟長大了,他沒有以前那樣好安慰了。

    張小碗也不願意這時用她的眼淚讓他屈服,只得跟小老虎講臥薪嘗膽這樣的故事,希望能激勵他,希望他把心頭的那頭暴戾的猛獸壓下去。

    她甚至跟他說,他可以不要原諒汪家的任何一個人,可以以後去報仇,但現在他不能去找汪家人脫離關係,更不能去殺了汪家人。

    他殺不了他們,就算他們鬧出事情來,但被驅逐後,這天地之大,他們母子就是費盡千辛萬苦,犯了事的他們都可能找不到一處容身之地。

    她把種種厲害關係都跟他講明,小老虎聽得日漸沉默,昔日那比星星還耀眼奪輝的眼睛,那裡面的光芒也消褪了很多下去。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