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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這樣啊,」汪懷善嘆息著嘆了口氣,「這樣也就罷了。」
說著時,他被張小碗輕輕拍打了兩個手臂,習於被張小碗這樣哄著睡覺的小老虎此時打了個哈欠,這時儼然筋疲力盡的小老虎就這麼無視旁邊那端坐著的威嚴地注視著他的汪家大爺,就如此睡著了。
「勞煩您幫他瞧瞧身上吧。」這一聲,張小碗的聲音都碎了,她抖著手抱起人,想去找張床。
「我來。」那老爺伸過手要抱人。
「我即可。」張小碗此時的聲音粗嘎得不像一個婦人。
「來人,領大少夫人去房間。」汪觀琪皺眉看了張小碗一眼,揮了揮衣袍叫人道
這時出來一個婆子,走到張小碗面前,「大少夫人請跟我來。」
張小碗跟了她到房間,幫汪懷善脫衣服時,汪懷善不安地挪動著身體,張小碗在他耳邊說了好幾聲「娘在這呢」,這才哄得了他安靜下來。
夏衫只得薄薄的里外兩件,待到衣服一脫,這才看到此時汪懷善身上的慘狀,此時他那背上的一道明顯的棍痕此時高高的腫起,那赤濃的血一眼看去,此時竟有些發黑。
張小碗看到此景,再也撐不住了,腳一軟就倒在了地上,連氣都喘不平,蒼白著一張臉跪倒在那。
「竟是這般嚴重?怎不早說。」那大夫責怪地看了張小碗一眼,連讓徒弟把他的藥箱拿了過來。
張小碗流著淚,倒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大夫仔細地探查著小老虎的傷勢,過了好一會,等到塗傷藥時,在睡夢中的小老虎疼得叫「娘」時,她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到小老虎的身邊哼著歌謠給他聽。
她的小老虎,打一生下來就不會跟她喊疼,等到會說話了,疼得厲害了也只說過幾天就會好,他從來不當回事。
只有受委屈了,她勉強他做什麼事了,他才會哭著喊著發火,覺得她萬般對不起他,覺得她沒有把她的心掏給他。
他從一生下來,就是個脾氣霸道性情暴烈如火的小孩兒,他覺得不對的都皆是在跟他作對,什麼事都應是他說了算的好,她應該明白,沒了她,他跟這世間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會硬碰硬。
她怎麼會如此天真,以為只要教與了,他就能懂得害怕,懂得退步,懂得知道這不是一個可以任由他橫衝直撞的世間。
此時內心像被油煎刀剮的張小碗勉強自己力持鎮定一聲一聲地哼著歌謠,這時跟過來,一直在的狗子伸出兩腿趴在張小碗的腿上,它抬頭用鼻子聞了聞小老虎身上的味道,在小老虎的發間蹭了兩下,類似悲痛地嗚咽了兩聲,那狗眼裡竟泛起了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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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觀琪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兒媳,眉頭皺得很深,半晌後,他才對這面目先前看著甚是清秀,神情更是沉靜得很的兒媳開口說道,「剛我只是想讓人抱他來見上我一面,沒想成他竟如此反應。」
那言下之意,竟有點像是在責怪張小碗教養不妥。
張小碗抬了頭,答了一句,「是兒媳的不是。」
她只說了她的不是,沒想承認得更多。
她一口很是熟練的隆平縣縣城腔,汪觀琪聽了倒是微訝了一下,這時才了悟過來她剛跟他說的那句請大夫的話也是隆平縣口聲,於是便問道,「可學會說隆平縣的話了?」
「是,跟老吳嬸他們學的。」
「這樣便好。」汪觀琪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想起被他誤傷的跟他極為成器的大兒子長得一模一樣的長孫,他此時微有點愧疚地道,「剛那一下,沒想成他竟跑了過來。」
張小碗沒有說話。
「如此便罷了,明日他太祖母出殯,他下不得床,你給他穿了孝服,在家中照顧他吧。」汪觀琪見兒媳也算是個知禮的,再想及劉二郎那捨身救他的恩情,對他這外甥女竟有些看得順眼起來。
儘管是民女,但給汪家添了長孫,看著也算是沉穩,喪事過後,姑且帶上京吧。
想及此,他便又說道,「大郎現在遠在邊疆為國效力,趕不回來替祖母盡孝,你是長孫媳,就替他今晚去守一夜靈吧。」
「是。」張小碗低頭應道。
見她如此安順,汪觀琪便緩和了點臉色,對她說道,「那現在就去吧。」
說著,叫旁邊站著的婆子帶著張小碗去披麻帶孝守靈堂。
趕回汪家,肚子裡未著一粒米的張小碗在靈堂在汪家人的眾目睽睽之下跪到了半夜,就有僕人急急來叫她與她道,「小公子發了高燒,一口藥都不喝,口口聲聲叫的都是您,您快過去瞧上一瞧吧……」
張小碗聞言迅速站了起來,但起來得過猛,又一頭扎到了地上。
這時,跪在他旁邊的幾位汪家婦人都倒喝了口氣,但一時之間也無人過來扶她。
摔到頭昏眼花的張小碗也不氣餒,咬咬牙,把舌頭咬出了一點血出來,她撐著地再站了起來,對那人有點驚慌,眼睛有點游移地看著她的僕人冷靜地道,「我這就去。」
說著,她抬起了腳,一步一步穩著走出了靈堂的門,只是在過門檻時身體軟了軟,但很快她扶住了門穩了下身體,又穩著身體一步比一步更穩地跟著那僕人往前走去。
☆、55
屋內一片嘈雜,有道婆子的聲音大得刺耳得很,其中狗子的聲音最悽厲。
為了怕它咬人,張小碗拿繩子把它栓在了桌子的腳凳上,離床有一些距離,想必它現在是在著急著。
她進去時,見一個老婆子對著一個手裡拿碗的丫環急叫,「灌,給他硬灌進去。」
丫環帶著哭音回,「文婆婆,這都第三碗了,可不能再倒了。」
「我來吧。」張小碗走了過去,拿過了碗,沒去看屋裡那幾個注視著她的人,她把人抱到懷裡,先在小老虎滿是汗水的臉上親了一下,再哄著半睜著眼睛在抽泣著看她的小老虎,「可有看到我回來了?」
小老虎淚流得更凶,說話之前打了好幾個嗝,這才哭著用微弱的聲音對他娘說,「你去哪去了?怎麼不在我身邊,我找你都找不著。」
「剛出去轉了一圈,哪想回來得晚了。」張小碗勉強一笑,把藥碗放到他嘴邊,「這藥可苦了,不過我知你才不怕。」
小老虎垂下眼睛,「嗯」了一聲,啟開嘴,把一碗藥就這麼全喝了下去。
儘管如此,喝完之後,他的臉還是皺成了一團。
張小碗又親了親他的額頭,這才抬頭對身邊那婆子說,「這位婆婆,可能給我擠條濕帕子過來?」
「這就去,您等等。」那婆子回過神來一頓,就轉身到放盆的地方去了,這時一個丫環也連忙過去幫忙了。
放盆的地方離狗子有點近,狗子衝著她們又兇惡地大吼了兩聲,又嚇了她們一跳。
「狗子。」張小碗揚高了點聲調叫了聲狗子,同時眼睛朝它看了過去。
聽到了女主人聲音里命令口氣的狗子只得又嗚咽一聲,趴在了地上,但同時一點也沒有放鬆警惕,目光炯炯地看著屋內的人。
這裡屋內還站著的一個年紀是中年人的下人朝張小碗說,「小公子總算吃藥了,大小夫人可還有什麼吩咐的?」
張小碗頓了一下,朝他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後說,「如果不勞煩的話,能否給我們娘倆端點稀粥來?」
那下人聽她這麼一說,不由多看了張小碗一眼,遂即彎腰道,「這就給您拿去。」
說著轉身走了,臨走前對那婆子和丫環說,「仔細照顧著大少夫人和小公子。」
「是,二管家的。」那婆子和丫環忙回道。
張小碗接過了帕子給小老虎拭汗漬,手勁輕柔,語氣更是溫柔,「我可餓了,你可餓?陪我吃點再睡好不好?」
「那好吧。」小老虎躺在她的懷裡蔫蔫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並還說道,「那個婆子掐疼了我的手,娘你幫我吹吹。」
張小碗幫他擦汗的手一頓,朝小老虎的手瞥去,看到他的手腕被刮傷了,現出了一道帶著點血跡的紅痕。
那婆子聽到小老虎這話身體都繃緊了,全神貫注地看著張小碗,但卻見張小碗瞧都沒瞧她一眼,只見她繼續細細柔柔地用他們的話哄著半趴在她懷裡的孩兒道,「那背可還疼?」
「有一些,比往常的疼還要疼上一些。」那小公子竟也用一樣的口音如此答道。
這時張小碗轉過臉來,文婆子以為是要說道她,立馬站直了身,嚴陣以待。
哪想,這村婦只是把帕子給她,說了句:「勞煩幫我洗洗再拿過來。」
她話說得很是客氣,但文婆子一瞄到她冷如寒星的眼,頓時後背一涼,忙接過她手中的帕子去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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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喝了幾口粥就睡了下,過了一個時辰就又全吐了出來,張小碗又耐心地餵了他喝了幾口水,哼著歌謠讓他再好好地睡。
這時本來還在屋內的婆子和丫環也在清早端來粥和饅頭後就不見了,今天出殯,想必前頭也忙得緊,所以張小碗一大早就要求她們把吃的端來,省得一不小心,他們娘倆的肚子被人遺忘了,藥爐子她也讓人幫她搬來了放在他們住的這處的院子裡,她也找了人很是詳細地問清了要怎麼熬藥。
待到下午,小老虎一醒來就又被他娘餵了一碗藥,苦得他小臉又皺成了一團,但為了維持自己男人不怕苦的面子,還是在張小碗激他的話下一口氣把藥給喝了。
這時小老虎身上的燒也退了,但張小碗還是燒了溫水兌著涼水給他擦汗,想讓他清清慡慡的。
小老虎醒後,餵他吃了藥又吃了點食物,娘倆咬了一下午的耳朵,說了好久的話,直到小老虎又睡去。
臨近黃昏時,汪四嬸竟然來了,看完睡著的小老虎後,她拍了拍張小碗的手,嘆了口氣道,「苦了你了。」
張小碗笑著搖了搖頭。
「你啊……」那汪四嬸看了看門外,這時四周靜悄悄的,她回過頭來用小了一點的聲音又說道,「你可知大郎現在已經娶了妾?」
張小碗低頭搖頭。
那汪四嬸忍不住嘆道,「你這老實姑娘啊,以後日子要怎麼過?這話我只跟你說一遍,你可聽著了,他娶的是芸丫頭,也是跟他一起長大的表妹,前些日子聽說是肚子裡又有了,但我聽得大爺的意思是這孩子在前些日子又沒了,大郎媳婦啊,你這兒子是大爺的長孫,你可要護好了,以後你就要靠他吃飯了,如果不是他,你們也回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