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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張小碗拉了拉他的手,耐心地再問,「可知?」

    「我不想跟他們回去。」汪懷善虎著臉偏過頭,對著她生氣地大吼,「我的田和我的土都在這,我要在這裡,你和我都得呆在這裡,你聽不懂嗎?」

    「好,你不去,」張小碗慢慢地與他說道,「你不去他們就搶了你去,然後還不帶我去,到時候你連回來找我的路都找不著,你告訴我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我,我……」汪懷善被問住,最後氣惱地大聲說道,「他們搶不走我,他們敢搶我,我打死他們。」

    見他還是如此暴烈,一派不講理的樣子,張小碗心裡微嘆了口氣,好聲好氣地說,「既然現在我和你能一起走,能一直在一起,還是走吧?我叮囑你的,莫要我白叮囑了,娘心裡不好受。」

    說著紅了眼眶,汪懷善見了撇了撇嘴,眼睛裡也有點紅了起來,他伸出手摸了摸他娘的眼角,撇著嘴說,「你別哭,我答應你就是。」

    哄了汪懷善,張小碗把他們整理好了的衣裳收拾在了一塊,連汪懷善的百家衣,和幾身他剛出生時穿過的小里裳都包在了裡面。

    汪懷善在房內還扁著嘴哭喪著臉,但一出門,又板起了那張小虎臉,自有一派他自己的小威嚴。

    張小碗又叫來吳伯夫婦,先前該告予他們的事她都說清了,現在也只是叮囑他們道,「家中糧食還有一些,你們不要省著,要是手腳不便,用糧換了村里人來給你們做飯,有事往顧家,周家裡喚人幫忙,我已跟他們說明了。」

    那老吳頭夫婦一直都在抹眼淚,這時已經哭咽得說不出話,只得連連點頭。

    汪懷善看了他們一眼,滿眼怒氣地狠狠瞪向了那來接他們的那一行人。

    馬車前面的馬這時已在嘶叫,狗子也在瘋狂地大叫著,伴隨著那老吳夫婦的哭聲,那場面竟無端地悽厲了起來。

    而汪家這邊的人見汪懷善要帶狗子上馬車,隨行之人之一出手攔了一下,說,「小公子,狗不能帶。」

    這人說的是正兒八經的中原官話,和現代的普通話極為接近的一種話音。

    汪懷善聽得明白,但他答應了他娘除了水牛村的話和隆平縣的話可以說之後,他知的這種他能聽懂並也能說的口音不能說給人聽,於是他用了高亢的隆平縣話回了這人,「去你媽拉個巴子,有什麼是我小老虎不能帶的。」

    說著,狠狠地踢了這人一腳,掀開帘子對著狗子說道,「狗子,上去。」

    那衝著那說話之人大叫的狗子聽到命令,竟也不叫了,閃箭一般飛躍進了馬車內,姿態優美利落,漂亮無比。

    汪懷善得意一笑,回頭大聲呼張小碗,「娘,上車!」

    張小碗微微一笑,拿著手中的包袱上去了。

    等馬車動了,汪懷善這才歪躺在張小碗的懷裡感嘆地說,「這是打頭次坐馬車,倒也不比牛車差。」

    張小碗撫弄著他的頭髮,在他耳邊輕語教導了幾句,汪懷善聽得瞪了眼睛,「竟有這樣的稀罕事?」

    張小碗點點頭,淡淡道,「以後不要如此這般大驚小怪,你是以後在做大事的人,切莫失了態,叫人小瞧了去。」

    她不知未來如何,只有先教會他怎樣接人待物,如此,哪怕有朝一日,她與他真的分離了,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汪懷善聽了點頭,「我知,你放心,我不會叫人小瞧了我去。」

    他那家裡人,是看不起他娘的,這個老吳婆也是跟他說了的,汪懷善儘管也答應了他娘回去後不與人發脾氣,也不打人,但他心裡自有主張,到時誰要是敢瞧不起他娘,瞧不起他,看他不打死他們。

    他就不信了,他小老虎的娘還有人能欺負得了去。

    這馬車行到村裡的路窄處,這速度就慢了一下來,膽大的顧家媳婦領了村裡的幾個婦人走到馬車邊,也不敢看其它馬匹上坐著的從未見過的氣派人,只低著頭邊跟著馬車一路小跑,一邊對馬車裡的人輕聲喚道,「大娘子可在裡面?我們撿了些雞蛋,還有抓了幾隻雞給你送來……」

    張小碗連忙掀了帘子,對著她們笑著擺擺手,剛要說話,那領頭的人這時長長地掀了一下馬鞭,打在了牽著他們馬車的馬身上,那馬兒往前多跑了幾步路,就把那幾個婦人丟在了後頭。

    馬車越來越遠,張小碗回頭看去,竟看到她們在抹淚。

    她朝她們搖搖頭,搖得久了,手也痛了,也看不見她們了。

    她坐進來後,一直沉默地在旁邊看著的汪懷善摸上了張小碗泛紅的眼,親了親她的額頭,低低地安慰她,「你不要哭,也莫要怕,我以後會保護你。」

    *******

    張小碗這時對未來一無所知,一路上,他們只在一處地方歇息過半夜,隨後就是連夜的趕程,竟在三天後回到了隆平縣。

    這時小老虎已經坐在了馬車外面,他天生膽大,不怕生人,也不怕陌生環境,馬兒跑得再瘋他只會高興得哇哇叫,完全驚不著他。

    狗子倒比他適應力要差些,一直蔫蔫地躺在女主人的腿上,一副快要斷氣的樣子。

    張小碗也被馬車震得全身都是痛的,但聽著小老虎那神采飛揚的呼喝聲,她覺得也許回了縣城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他的未來,需要更廣闊的天地,不能真陪她在水牛村終老,只當一個莊稼漢子。

    生了孩子後,張小碗的很多想法已經發生了改變,人生就是這樣,不到一定階段,就不會知道有些事是肯定會改變的,而女人當了母親,更是有太多的想法都是圍繞著孩子轉,只盼他能得到這世間所有的一切。

    如此,自老蔡嬸死後,張小碗經過一段時間的心理調整,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也知道她必須好好去面對那未知的未來。

    不過,等到了汪家大宅,小老虎被人強行抱走,她被人從偏門請入後,她的心還是冷了冷。

    但未過多久,小老虎就被人送了過來,額頭上還有血。

    小老虎被張小碗養得極好,加上他那出色的容貌,他就是一個神氣活現的小金童,可是,這個小金童跑向張小碗時,臉上掛了一道顯得有幾分猙獰的血跡,他邊沖向張小碗邊尖叫著喊,「娘,這些人要搶走我,搶走我,我要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本來趴在張小碗腳邊的狗子聽到了小老虎的腳步時就無聲地站了起來,待它瞄到小老虎頭上的血跡後,它朝小老虎的身上聞了聞,之後,竟不顧張小碗失聲的呼喊,朝那群跟著小老虎過來的人咧著牙兇狠地撲了過去。

    ☆、54

    就在小老虎撲到他娘的懷裡落音之時,男男女女的尖叫聲頓起,狗子是跟過張小碗打過獵的,它連野豬都咬過,那利牙尖得不是一般的厲害,這時它發了瘋,連咬了數人,引起一片驚慌失措的動靜。

    而跟過來的人也有兩個武夫,見狀不妙,去抄了棍子過來打它。

    汪懷善這時見了,也不哭了,撲到張小碗還沒到內房放好歸置的行李上,翻出了他的弓箭,敏捷地一個翻身屈地,搭箭拉弓she出。

    連著三箭,都she到人了的腿上。

    一人一狗,跟一群大人就此戰鬥了起來,張小碗有點呆,看看兒子,再看看那被打了也還是勇猛咬人的狗子,再聽著滿院子的喧鬧,她只得伸出手去抱汪懷善。

    可僅伸出手,就被汪懷善偏過頭,很是嚴厲地盯了她一眼。

    這時,就在一群隆平縣鄉音的尖叫聲中,有人大聲叫道了一聲,「住嘴。」

    說著時,一個威猛的中年漢子從大門處走了進來,隨手取過一個仆中手中的一根棍子,一瞄狗子的方向,他眯了眯了眼睛仔細瞅了一瞅,隨即,他手中的棍子朝狗子很是利落地揮去。

    眼看狗子就要被打中,這邊已經離狗子相當近,與狗子聯手抗敵的汪懷善怒吼一聲,「休得打我狗子。」

    說著時就伸出手抱著狗子滾了半圈,那突地抽過來的棍子就打在了他的身上,發出了劇大的「砰」的一聲。

    這時頭先著地的汪懷善被棍子的打勢,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剎間,血流了滿地。

    那打人的人愣住了,狗子這時也悽厲地大叫了起來,而慢了半步撲到一人一狗身邊的張小碗伸手摸到血,平時鎮定成性的女人張著嘴呆在那,好幾秒才回過神,把汪懷善抱了起來。

    抱起人時,她蹌踉了一下,險些再摔倒。

    她懷中的汪懷善察覺了,不顧眼間的堵住他視線的血,竟還嘲笑他娘,「都說了你力氣不比我大,看吧,都抱不起我了。」

    「嗯……」張小碗舔了舔幹得厲害的嘴唇,左右看了一下,對那明顯有一家之主氣勢的中年男人說,「這位老爺,可否請個大夫幫小兒瞧上一瞧?」

    那中年男人,也就汪懷善的祖父汪觀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身邊的人喝掉,「還不快去請大夫。」

    「娘,我眼花。」汪懷善這時在張小碗懷中嘟囔道。

    「你流血了,自然眼花。」張小碗覺得自己腳軟,她抱著人走到了椅子上,竟是癱著坐下去的。

    「哦,難怪,我聽得你聲音都是抖的。」汪懷善滿不在乎地抬起手,要去拭他臉上的血,被張小碗迅速捉住,他這才沒再動。

    「我幫你拭,你別動。」張小碗忍著心被刀割般的疼痛,她垂了眼,自懷中拿出帕子。

    院子裡這時安靜極了,狗子四腳大張,咧著兇惡的牙此時依持作戰姿態站在娘倆的面前,似乎只要有人走過來一步,它就能咬斷他們的喉嚨。

    「扶他們出去。」這時,汪觀琪出了聲,這時院子裡那幾個被咬得極慘的人才被他帶來的人扶了出去。

    大夫迅速被請來,包紮好了汪懷善頭上的傷,待他包好,張小碗突問,「可會留疤?」

    聞言,臉上血已擦乾,一直鼓著眼睛看著大夫的汪懷善眼中一喜,待大夫回道「傷不重,養得久些,自然不會有疤」後,他對著張小碗不滿地說,「男人都要有疤的,王大伯周三伯他們身上就有疤。」

    張小碗沒理會他,只是把他抱得更緊。

    「是真的,我瞧見過。」見張小碗不理,似是不信,汪懷善急了,要在張小碗懷裡坐起來說服她。

    「知曉了,」心煩意亂的張小碗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哄騙他,「只是你現在年歲還不到留疤的年紀,到時再有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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