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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她的心肝是什麼做的?聞言張小碗笑了一笑,摸了摸此時在小弟背上,偏過頭小聲叫她大姐的小妹瘦弱的臉,又笑了一笑,什麼想法也沒有。

    自知曉那男子真正的身份後,劉三娘就著了魔一樣。

    她把錢輕易給了劉姜氏也就罷了,因為劉言德確實瘦得不成形,而那錢本也是他爹給的,可現在的劉三娘口口聲聲都說那汪大郎會過來救他們,張小碗就不知道她腦袋是不是被這世道逼瘋了。

    而不管她瘋沒瘋,他們這些確定沒瘋的得繼續活下去,所以張小碗見勸不動她,也沒力氣多費唇舌。

    她先帶了小孩去了一家當鋪,把帶來的幾件兔子毛衣服當了幾十個銅板,帶著孩子們出城。

    往日至少能賣得三兩銀子的兔毛衣服,如今不過只賣了二十個銅板一件,還比不得那一身兔子肉。

    世道都如此艱難了,那婦人還在奢想著一個連訂親信物都無,只在信中出現過的男子能來救他們一家人……

    張小碗無話可說。

    回程時,三個孩子明明渴得嘴唇都乾裂了,但一直還是省著喝陶罐里的水,待到第一天過後晚上要歇腳,張小碗帶了他們去上次去討過水的人家住,塞給了人家兩個縣裡買回的烙餅,當是四個人的住宿費。

    一落腳,也還是有得是事忙,要燒開水把幾個孩子全洗過,喝幾口溫了的開水,再把明天要喝的開水準備好裝到陶罐里。

    費了人家的柴火,還是又要多給一個銅板。

    如此一連五天,這才回到村里。

    村里只剩下三十多戶人家,現在朱大叔是里長,他從縣裡拉回了幾百公斤賑災下放的粗糧,早已分光了,張小碗一家回來的晚,沒分到口糧,還是朱大嬸分了她五斤糙米。

    當晚,張小碗煮了一鍋濃濃的粥

    給孩子們吃了,第二天,帶著兩個身上背了弓箭和背簍的弟弟,她背著小妹,一家人進山去了。

    不管山里危不危險,這時候,她只有博一博了。

    她現下手裡的銅板不到五十個,而這糟糕的天氣眼見已有所緩解,但還是高溫不斷,今年註定是顆粒無收了。

    而兄妹四人在山裡足有一月才出山,其中的困厄兇險無數,但也因此,他們在山裡吃上了肉,獵了不少食物,待到天氣涼慡,張小碗才領了他們,每人身上都背了獵物出山。

    甚至就是四歲的小妹,身上也背了幾張她從張小碗那裡討來背的兔子皮。

    **************

    待回到村里,張小碗這才知已回村的劉三娘找她找瘋了,包括從邊疆打了勝仗,連程趕回來了的劉二郎。

    先是一見她,劉三娘就只是哭,從她的哭聲中張小碗知道他們派人去山裡找過他們一次,但無功而返,劉二郎正要借人去尋第二遍,正巧,張小碗回來了。

    「舅舅怎麼回來了?不是要年末才回來嗎?」現在看著劉三娘的淚已經無動於衷的張小碗問。

    而劉三娘只拉著她粗糙的手,看著她被曬得黑黑的臉,只顧連聲驚呼,「這樣子怎麼見人?怎麼見人啊,我的老天爺。」

    她拉得張小碗的手太緊,旁邊的張小寶見了伸過手來拉她的手,「你別拿這麼緊,拿疼大姐了……」

    張小弟也伸過手來扯。

    劉三娘反應過來,眼睛掃過同樣黑的幾個孩子,眼睛一閉,眼淚掉了出來,「完了。」

    等劉二郎聞訊趕到,看到黑漆漆的張小碗率領著同樣黑漆漆的孩子在他面前站起一排,這個見多識廣的武將也不禁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好一會,他才對著張小碗痛心疾首地道,「你可知你是個閨女啊,以後是有身份的官家夫人,你看看你,你把自己折騰成了什麼樣子!」

    張小碗本來面貌長得不差,大眼挺鼻小嘴,就是人太靜,眼神也太靜,一個小女孩子家家的長得就算還行,但通身的沉默卻讓她在不說話時很容易被人忽略。

    她平時本來就是人如果不細看,就沒人會注意她長什麼樣子,現在曬得黑得就像塊黑炭,那樣子,乍一看,簡直就是難看了。

    「妹子……」劉二郎見張小碗不說話,幾個

    孩子都睜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珠著瞪著他,他只得轉過身去責怪當娘的劉三娘,「你養的好閨女,我不是讓你好好養著的嗎?那汪家的祖母已經跟我說好,這次要見上她一面,她現在這樣子,怎麼去見人?」

    劉三娘哭著,拿著粗帕子掩住嘴,驚慌失措地看著劉二郎,一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的樣子。

    「罷了,罷了……」劉二郎只得連連搖頭,頭疼不已地說,「這次我想辦法應付過去,這段時間可別再許她出門,待養白點,訂親那日興許不會出太大的丑。」

    說著就要走,路過張小碗時,看她不成器似的狠瞪了她一眼,這才揚長而去。

    這時張小碗迎上了劉三娘的哭紅的眼,靜靜地說,「趁親還沒訂,推了吧。」

    ☆40、訂親

    劉三娘斜過身會著,低著頭抽泣著,無視張小碗的話。

    張小碗撇過頭,看著弟弟妹妹那幾雙黑黝黝看著她的眼睛,她垂下了她的腦袋。

    那一秒,她有想過帶著他們遠走高飛,可是,他們能走到哪裡去,能飛到什麼地方?去到哪裡,飛到哪裡,總要頭上有茅糙擋身,肚裡有稀粥入肚才成。

    而她不敢說帶著他們走了,她就能負責好他們的未來。

    她也只得如此了。

    任是如此,待第二天劉二郎來時,還是想著要掙扎一翻的張小碗還是跪著求他退了親事,把劉二郎氣得拍壞了一張桌子,那巴掌差點掀上了張小碗的臉。

    隨即他轉頭又罵了劉三娘一通,把劉三娘罵得又是哭了一宿。

    隔天,他就帶來兩個老婆子,把張小碗強制在那特地騰了來給她單獨住的房間裡,兩個老婆子守著張小碗,教她一些應對的禮儀,另外盡往她臉上身上抹一些聽說可以變白一些的糙藥。

    那些被搗亂的糙藥會發出惡臭的味道,張小碗先前反抗了一下,但被兩個老婆子一人抓住一手,毫不留情地把她捆綁起來了塗抹這些東西。

    那廂,劉二郎苦口婆心地和劉三娘說,「我這是為她好,你不能再縱著她,她以後但凡有一點出息,對你們這個家都是好的,你們以後可是汪大郎的岳家,他是個以後會有作為的人,有了這一門親事,以後再如何,你們也不會過上苦日子。」

    **************

    劉姜氏在縣裡尋的住處已然鬧上兩回,劉二郎著實厭煩她的哭鬧不休,欲提筆寫休書,劉姜氏被他駭住,止了哭鬧,接連幾天都在家伺候劉言德,抱著兒子不敢撒手,怕劉二郎真的休了她。

    劉二郎這邊也是急火上了眉梢,他義兄汪鎮江已經從七品的屯騎校尉升到了從五品的游騎將軍,而從他八品的千總升到了正七品的把關,現戰事一過,年後要論功行賞,興許他的位置還能往前挪一挪。

    如此,他與汪家的聯姻迫在眼前,忠王爺的鐵虎營年後就要重置歸整,能不能留在京城的鐵虎營,他與汪家必須有條看得見的線牽在一起,這才會讓忠王爺考慮收他入麾下,從而或許會重用他。

    如果不是他三次捨身救他這義兄,去年更是為救他腹部中了一箭,險些命喪黃泉,他也得不來與汪家這鐵板釘釘上的親事。

    而這天大的好事竟被那不懂事的閨女推拒,劉二郎如果不是看在可憐的妹子的份上,他真要越俎代庖好好教訓這不懂事的野丫頭一頓。

    如果不是有那天大的恩情在那,她還能攀得上這等上好的親事?

    劉二郎恨鐵不成鋼,因小妹的一生已經盡毀大半,如今這件事,他是容不得張家誰說一字半句了。

    這親事,他已與他義兄說定,於他於張家,不成都得成!

    這關乎他們劉家一族以後的將來,而與汪家結親的張小碗的身份與名字,他甚至在此前見忠王爺的面時都提上過一字半句,此時萬萬容不得出爾反爾。

    張小碗著實把劉二郎氣得肝都要爆出來,他亦覺得劉三娘太婦人之仁,遂又私下尋了厲害的婆子,欲在張小碗出嫁前,好好管教她一翻,不能以後嫁到汪家了,丟了他劉二郎的臉面。

    劉二郎這邊欲好好教養張小碗一翻,殊不知,饒是張小碗再如何知書達理,她也不過是他送上汪家攀附的物件,一個鄉下的貧女,又是劉二郎以挾恩之態送進門的,還是配上汪家那前程甚大,面容更是英武俊朗的大郎,自詡有些底氣,在官場也有前途的的汪家哪會看得起她?

    **************

    這天,張小碗欲要背上小妹去河邊陪她玩耍一陣,哪想,她剛伸出手,那婆子的戒尺就狠狠地打到了她的手臂上。

    小妹被嚇哭,直伸出手,讓張小碗抱她。

    哪想,那婆子板著臉對她斥道,「你大姐以後官家的娘子,在娘家豈可拋頭露臉,敗壞名聲?你是她娘家的妹子,也豈可這般無教養?」

    說完,又嚴令張小碗去練站姿,兩個時辰內不得動彈。

    事後,小妹尋了兩個哥哥告狀,張小弟與張小寶本已看不慣這兩個突然進了他們家的婆子惡待他姐姐,當晚,在兩個婆子歇居的柴房裡放了一條蛇。

    兩個婆子被嚇了老大的一跳,此事被劉二郎知曉,捉了兩個小孩,打了一頓板子,打得兩個小孩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而當時張小碗在房內被兩個婆子綁在椅子上,在哀求了一陣,答應往後老實聽吩咐,萬事不敢自作主張,不會越矩後,那邊的板子才消停了下來。

    任是如此,小寶小弟也還是近半月下不得床。

    張家家中的張阿

    福與劉三娘這時仿如劉二郎的傀儡,劉二郎說什麼就是什麼,說教訓就教訓,說痛打就痛打,一時之間,這個家竟是劉二郎說了算。

    張小碗也越發沉默了下來,不用那兩個婆子再多言什麼,她凡事按她們說的辦,任何事情都按她們的要求做到完美,三從四德,字字倒背如流。

    這樣,教訓了兩月,劉二郎來說,這訂親就在十二月的中旬的一個黃道吉日,他已在縣上替他們尋好一處住房,這幾日搬入進去,正好來得及接汪家的納徵,接婚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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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徵那天,汪家來了四位夫人,其中兩位是汪家大郎的嬸嬸,兩位是他的嫂子,這幾位婦人頭上插的,手上戴的都是精緻之物,劉三娘頭上也戴了一金一銀,但在這通身氣派,滿身富貴的幾位婦人面前,她還是那個滿身寒酸的貧農之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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