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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難道只能真的麻木地忍著活下去不成?
她再強,失了支柱,也會挺不住的。
「現在在家,再苦再難,有小寶,有小弟,還有小妹,還挺得住,」張
小碗苦笑了一聲,終還是跟這個是她娘的女人透出了一點想法,「到時候嫁出去了,又是那麼一戶人家,要是日子好還成,可要是到時候吃了苦,你們一個也不在眼前,我怕我熬不住。」
她低下的頭無奈地搖著,此時疲憊不堪的精神讓她聲音越說越小,「我不怕吃不飽穿不暖,你和爹,小寶他們都在不是?到時候要是嫁那麼遠,要是想回家一次,怕是到時候爬都爬不回來。」
「哪會如此!」這時,劉三娘拔尖了噪音大力道,「就算到時候真出了事讓你得回娘家,你娘舅自會護住你!他也是有官職在身的人,哪會讓你吃苦!誰又敢欺負你!你不是沒娘家的人!」
張小碗再度苦笑,這笑容澀得讓她全身心都是苦的,「他不是讓你吃了這麼多年苦頭嗎?你是他親妹妹,又何嘗因他過上過幾天好日子?」
只這一句話,卻把劉三娘徹底擊敗了,她傻眼地站在了原地,好半會,淚珠子著從她的眼睛裡滾了出來,這時神態全然失常的她嘴裡喃喃地道,「是啊,靠他哪靠得住,他一跑就會跑個一乾二淨,日後你要在外頭有個三長兩短,沒人幫著,就是我想為你哭幾聲,也見不著你啊。」
說到這,她全身都顫抖了起來,眼淚不停地從她的眼眶裡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虛弱不堪的她扶著門框,哭泣著自言自語,「怎麼這麼命苦,我們怎麼就這麼命苦……」
張小碗別過臉,沒去看她,因為此時她的眼淚也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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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第二天,劉三娘說她要去趟縣上。
張小碗看了看她,沒問什麼。
過了幾天風塵僕僕的劉三娘回來了,拿出了一封信。
這是她走到縣上請人寫的,是讓劉二郎退親的事。
張小碗先前隱約了有猜測,現在也完全明白了劉三娘的意圖,她怕在周遭請寫字先生寫這樣的信被人說閒話,特地花了幾天去了縣裡。
那個地方太遠,遠得張小碗現在都沒去過一趟,可劉三娘為了寫這麼一封信,帶著幾個餅和銅子就去了。
張阿福也是知情的,當晚見劉三娘拿出了信,他瞄了信好幾眼,開口道,「明天請人送到縣太爺那裡去,讓他幫著捎上吧?」
「嗯,」劉三娘別了別頰邊的頭髮,抿了抿嘴,「花幾個銅子,請人代跑一下腿吧。」
說完,她把手中一進捏著的信放到了桌上,站起身來往她的屋裡走去了。
張阿福也跟著起身,走了兩步,他又頓住了身體,回過頭朝一直坐著不吭聲的張小碗說,「閨女,你娘疼你,爹也願意你在跟前,這個家都想有你,你就留在我們跟前吧,咱哪都不去,哈?」
張小碗的眼睛裡這時起了眼花,她緊閉著眼睛重重地點了幾下頭,喉嚨也抽搐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到底,她對這家人的那點好,還是得來了這家人真心真意對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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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了出去,張小碗算是半鬆了口氣。
有人來張這打探張小碗的親事,劉三娘的口氣也鬆散了起來,嘴裡常說道,「這還是沒門的事,只是略為提上一提,這官家的孩子哪會這麼容易看上我們莊戶人家的?這親事怕是不容易,現在是十個手指頭一個指頭的譜都沒有。」
這來打聽的人一聽,覺著也是這麼回事,要知道這縣老太爺的女兒都只嫁了一個秀才,這張家哪怕有劉二郎這個當官的舅爺,可到底不是親閨女,這麼大的好事,哪能落在這外甥女身上?
於是,這話也算是傳出去了,都覺得這親事只是提上一提,有譜沒譜還不是一定的事。
而張小碗的勤快和能幹這兩年也是傳遍了村子裡頭的,有幾家有壯小子的人家也盯上了張小碗,哪怕她是兇惡了一點,但抵不住她委實能幹啊?娶了她,誰家都不愁沒吃食啊。
所以,從劉三娘口裡知道那親事這八字都沒一撇,剛把心思消下去的幾戶人家就又活泛了起來,尤其是朱家嬸子的大嫂家,她家有三個兒子,小兒子正好比小碗大上兩歲,現在小碗十二快十三了,在這兩年裡把親一訂,後頭的事就容易多了。
她打了這麼個主意,本因張小碗跟官家訂親的事心頭都麻上一麻,現在探了劉三娘的口風,知道這事還不一定,立馬高興了起來,經常趕著她家那三兒子去幫張家地里田裡的活搭把手,順便還跟張小寶張小弟這兩個大舅子套套近乎,先熟悉熟悉一下。
村里人的動靜張小碗是一清二楚的,這時候也越發明白劉三娘那封信為什麼要到縣上去寫了,要是被人知道她家退了官家的親,這算是得罪了官家的人了,到時候可沒幾個人敢上門說親了。
就當劉三娘也習慣慢慢從對她家
閨女有意思的幾家人里挑揀女婿時,隔了四個月,劉二郎的信又來了。
信里,劉二郎說了劉三娘幾句婦道人家休得輕言妄語之類的重話,隨即在信里又用非常重的口氣說此事已定,不得更改,還說他明年定會著家過年,到時這事怎麼詳細議定他會回來一定告知,讓劉三娘安心,還讓她在這兩年為張小碗準備一些衣裳繡品嫁妝,其它的家俱等什物,由他來備。
而這次隨信附上的,是五十兩銀子。
官差念完信後,朝張阿福作了長長的一揖,口裡喜慶地道,「恭喜賀喜您了,現下劉校尉在邊關立了功,我聽我們縣老爺說戰事過後還會有大賞賜下來,您家這閨女也是個福氣大的,到時,小的還得來討嫌,來討杯喜酒喝喝。」
張阿福被官差作了一揖,不知如何是好,正直起腰連連躲閃說「不敢」,「不敢」,這邊接過信的劉三娘眼睛看著信都呆了。
而一邊站著的張小碗,再次有了那種被命運捉弄到她根本無力反抗的麻木感,這次,她麻木得連痛都沒神經感受到痛了,她只是呆著眼睛看著空氣中的某一點,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後的命運又將如何。
☆34、美好事物
接連幾天,張家都安靜得很。
而張小碗托劉二郎的福,與官家子弟訂親的事徹底傳開了。
其間那位已經把張小碗視為自己媳婦的朱嬸子的大侄,他還跑到了張小碗家,坐在地上眼淚鼻涕齊下痛哭了一場。
這個壯小子像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般哭了好半晌,才被聞訊趕來的朱大嬸拖著他走了。
張小碗看著又是無奈又是哭笑不得。
如果可以,她也願意嫁這麼看起來不夠聰明,但憨實的人。
這是她能掌控的人和生活。
可到底,她疲於奔命了這麼久,還是鬥不過命運。
事情既然現在有了個定數,掙扎不得了,張小碗想著也只能靜觀其變了,她調劑了心情幾天,就又準備起進山狩獵的事來。
倒是張小寶悶悶不樂得很,憋了好幾天,終於對張小碗憋出了一句話,「你不要嫁那麼遠。」
「嗯。」張小碗笑笑,不知如何跟他說是好。
「你說了不丟下我們的。」
張小碗沉默了下來,如果人嘴裡說說的事都可以成真,那該有多好?可惜,這世上怕是沒有這麼好的事情會發生。
「以後我養你。」張小寶又大聲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張小碗沒說話,這下張小寶生氣極了,當下轉過身就跑了出去,張小碗看著他的背影,悵然地笑了笑。
他現在還小,懂得的無奈不多,等到大了,他就更會明白在這個世間關於命運的事,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天皇老子,沒有幾個人違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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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恢復了平常,劉三娘看了看她的神色,也沒有說什麼。
只是這天在張小碗收拾弓箭時,她叫張小碗和她一起去鎮裡扯布做衣裳,看樣子是不打算讓張小碗出去打獵了。
「我及笄還要得好幾年,到時候怕還是會長高不少,現在做衣裳還為時尚早。」張小碗與她說道。
劉三娘抿了抿嘴,「現在穿的也可以多做兩套。」
「娘,銀子現在就收起來吧,以後用得著。」張小碗笑笑,「家中的銅錢夠用吧?不夠這次我多弄點回來。」
劉三娘本是只想給她做幾套衣裳
補償一下,哪想張小碗不理會她的好意,更不像平常家裡的閨女一樣聞著新衣裳了就能跳起來,她不由氣不打一處來,坐在長凳上低著頭自個兒生悶氣。
張小碗見狀,在心裡微嘆了口氣,嘴上的語氣也更是溫和了起來,她溫言對著劉三娘道,「知你想給我多做幾套衣裳穿,只是新年做的還沒穿壞,多做了也只是浪費,這銀錢畢竟是舅舅給的,不是咱家的,他不是明年要回來嗎?待他回來問了用處再動用也不遲。」
「就你懂這麼多。」許是被張小碗的口氣哄好,劉三娘嗔怪地說了這麼一句,不再坐著,起身幹活去了。
扯布做新衣裳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張小碗又帶了張小寶出去,這次她背了弓箭出去,背後對她的指指點點就多了起來。
張小寶受不住這個,誰敢多看她一眼,他就把眼睛睜得比牛眼還大,兇惡地瞪回過去,那樣子,就像是誰要敢多說張小碗一句什麼,他就能衝過去咬人。
張小碗內心溫暖又好笑的,任誰被一個人這麼護著,心都會被柔化成一灘水。
她這兩年在孩子們身上的投注,其實獲得的回報要比她多得很多。
一想,張小碗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起來了,嫁給未知的人又如何?這些已存在的,是抹不去的。
她的家人還是她的家人,只不過隔得遠了些,也許以後嫁給那家,她要是能把命活得好一些,見見他們也不是什麼太奢侈的事。
事在人為,事情既然來了,就好好承擔就是。
張小碗想得開了,但教授張小寶就更加用心了起來。
這個朝代本身的文字就是繁體字,她是熟悉繁體字的,因為她的恩師書寫用的就是繁體字,她在他手下學了五年的設計,當了他三年的半個助手,早習慣繁體字了,熟悉得很,所以她早前就買了啟蒙的三字經教與張小寶。
三字經教完後,現在張小寶已經學到百家姓這本了,而先前張小碗簡單地教了張小寶算數,但張小寶一直學得不好,所以張小碗乾脆把認字這項停掉了,專心讓張小寶學著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