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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免得人還沒死在牢里,就先在家裡一屍兩命了。
當夜,劉村家這次來的兩個長者似的人在土灶這邊的堂房措辭嚴厲地說著劉三娘種種對兄長的不恭敬,那邊劉三娘在睡房尖叫嗚咽到痛哭流涕,而張小碗屁滾尿流地一路踉蹌著滾到鎮裡,哭著喊著敲開了鎮裡唯一的一家藥材鋪,把頭都在藥材店老闆的面前磕碎了,才用了五百個銅錢買回了一片人參片,連夜趕回去塞到劉三娘的嘴裡後,這時,張家的四女,也就張小妹,終於降生到了張家這個千瘡百孔的家裡。
這其中的艱苦辛酸,哪怕多年後已經安泰平順的張小碗回想起來,也不禁會暗地裡掩面痛哭,一直都當這一晚是她人生里最悲苦的,也最無法忘卻的一頁。
那一夜,她舍了前世所有的自尊自傲,只盼望劉三娘跟著肚裡的孩子能活下來,不讓這個家支離破碎。
至於她自己的命運,以後是好是壞,那一晚她就決定再也不自私自利地計較了。
人啊,在生命的面前,渺小得真是可卑可憐,哪敢奢求太多。
這一次事件的後果,也是張小碗這個現代女很多年後,哪怕她的相公不中意她,家婆不善待她,她也全無動於衷的起因,她知道在命運的面前,很多她不可抗力的事,她除了跪著承受,老天爺別無給她更好的辦法。
也是在這一次,她把前世的那個屬於她自己的靈魂壓到了心底的最深處,那些關於前世的驕傲,還有自尊,她都把它們壓縮了一個小小的一點,不再讓它們出來苦楚地現世。
至於她自己的心,是怎麼想的,是苦是悲,她自己都在乎不了,何能指望這個完全不了解她以前所處的世界,更無法理解她觀念形成的的這個朝代中的某一個
人來了解?
而在大鳳朝一年一年過去的年月里,張小碗不再是那個現代里的張小碗了,哪怕她骨子還是,但她不再跟任何表現得是了。
很多年後,就算對於睡在她身邊大半輩子,後頭半輩子對她著實也不差的汪永昭,在某一晚,張小碗對著一生撫養長大的,視為已命的親生兒子的逼問,她也沒說她這後來待她不薄的相公是這一生最了解她的人的話。
那些年間,汪永昭再對她好,再把她視為手中寶,心上肉,也沒有讓張小碗對著這個讓她生養了他三個兒子的男人產生一丁半點的感情,她只是冷眼旁觀著他的所作所為,心裡對他唯一所存的正面想法,無非就是要跟這一個註定是她相公的男人湊合著過著她所剩的生命餘下的下半輩子。
那時她表面上,已經已對這個穿來的朝代俯首聽命了。
因為自很多年前,也就是劉三娘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生下張家最後一個孩子,張小妹的那天晚上開始,她就學會了對這朝代真正地卑躬屈膝,不再放出屬於現代的,可她死的時候,還尚存在她靈魂里的那個現代的張小碗。
☆24、劉二郎與親事
第二天一大早,事情再起變化之時,劉二郎居然來了。
張小碗見到了這個所謂當官的舅舅,長得甚是威武高大,而這時剛剛都叫囂不已的族老一看到他卻像是莫名蔫了氣,抖著身體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當下,劉二郎在跟張家一家人沒說什麼話之前,就叫他身邊之人把這兩人綁了起來。
那兩個剛要大叫,嘴又被堵嚴實了。
劉二郎臉色暗沉,站到了裡面聽聞了他來了就在嚎哭不止的劉三娘的房前,靜默地站了一會,好長一會後,才暗啞地道,「這是你嫂子叫過來的,我並不知情。」
「這是為何,為何……」劉三娘在裡頭尖叫,那問聲字字宛如泣血。
這是為何?沒有多久就已明白。
因為劉二郎欲要替她給張小碗結一門親。
他在戰場上兩次救了他同鄉的一個同袍的命,兩個結為結義兄弟,也訂下了兩家的兒女親家。
而自他回來,知曉了當年他離家時在劉姜氏的肚子裡的孩子是男孩,本欲這事不了了之,哪知義兄官路比他亨通,竟已被上官調至了京城的忠王爺的鐵虎營營下當屯騎校尉,他手下還尚缺副尉一職,希他同去,同時隨信而來的也有他這位汪姓義兄的婚約書,信里隱約提到了如果他有意謀求此位的話,不管是否有合適的親生女兒,只要血緣在那,還是先成就親事來得好。
因之劉二郎先前不是他那派的人,而忠王爺的營門自來難進,他只有跟上峰以兩家結了兒女親事的事擔保,才能把這位置留給劉二郎。
劉二郎一著家就接到了京城裡的信,與劉姜氏商議此事,希望讓劉三娘的大女兒這個年齡正好合適汪家大兒子的外甥女結了這門姻緣,讓劉姜氏請張阿福和劉三娘過來商量。
這本來簡直就是天打到他們頭上的好事,劉姜氏萬萬沒有想把這等好事讓給那個這幾年居然沒窮死病死的劉三娘,她屬意她娘家的侄女,而她娘家哥哥也是劉家村比較說得上話的人,見妹夫回來還帶了官,而且以後的官會更大,更要緊的是,他還可以把女兒過繼過去,嫁給更大的官的兒子,以後他就是大官的丈人了。
這簡直就是一步登天的天大的好事。
這貪心一起,兩兄妹一合謀,請了村里最會無賴混事的兩個老混帳,塞了他們銀子,讓他們在劉三娘生產時鬧上一鬧,最好是鬧出大事
,鬧出人命,要是這一家子還有個挺著,再讓他們把這一家子找了藉口送出村,盯人辦了他們。
反正在梧桐村里,沒什麼人給這一家撐得了腰。
兩個老混帳其實就是來鬧事的,生產本是極危險的事,這種時候鬧得越大,還能真容易把人給弄沒了。
劉家村的隔壁村子些許年前就鬧過這麼一次,有家得罪了一人,就讓人使了這法子把一家子給弄得最後抹了脖子了事,劉姜氏原本也是這打算,哪想張家出了一個挺得住的張小碗,等到了得了消息的劉二郎一來,這兩個原本縮了袖子嚷嚷著查要把一家幾口送去見官的老東西頓時就疲了。
劉二郎本被劉姜氏找了藉口去鄰村辦點事,過了兩天回來,納悶本該去梧桐村請人的劉姜氏還在家,問她人怎麼還沒請回來?
劉姜氏神色落了馬腳,劉二郎見她那閃避的神色,當下突然覺得不對,快馬加鞭往梧桐村趕來,一到村口沒幾句就打聽到了情況,而果不其然,如此也恰時看到了那兩個「族老」要逮張家一口去見官的雞飛狗跳。
這情況簡直就是荒謬極了。
可這時梧桐村的人見劉二郎來了,還以為劉三娘這不尊重當官兄長的,會如劉家村來的人所說的那樣被送去見官按罪名,當下本是看熱鬧的他們立馬閃離了張家茅糙屋十丈有餘,免得沾了晦氣。
梧桐村裡的人連縣官都沒見過,這世上多少官他們不知道,無非知道這世道有皇帝,有宰相,更多的就已經不知道了,見威武不凡的劉二郎從馬上下來,頓時就覺得他已經是很大的官了,這下覺得張家一口死定了,朱嬸子這時剛好從她家剛端一鍋熬好的糙米粥過來走到他們圍著的位置,一聽這消息,當下就軟了手,鐵鍋摔在了地上,高喊著哭道,「這三娘妹子啊,咋這個命苦啊……」
看熱鬧的人也有朱家的人,怕禍及本家,見她還敢喊,連忙拖了她走,嘴裡訓道,「關你什麼事?她得罪了她娘家,本就該受罰,哎呀,他們家跟你有什麼親,讓你這麼哭喊著幹什麼……」
邊說著,邊避諱不及地拖著她走了。
村里人被那朱嬸子那一噪子吼得紛紛噤聲,這兩人一走,他們也做鳥獸狀散了,怕看熱鬧都看出一身麻煩來。
莊戶人家是最怕麻煩與惹禍上身,這時看熱鬧的走了,鬧騰的塞著了嘴,張小碗坐在板凳上,一手一個抱著兩個驚駭不定的小孩,聽著劉
二郎站在門口和劉三娘講著來龍去脈。
聽到劉二郎要把她過繼過去當養女,劉三娘在房內沙啞著喉嚨絕望地哭喊,「你還是要了我的命去吧,要了我一家子的命吧……」
劉二郎急急道,「哪是要搶你女兒,還是你的女兒,一輩子都是,你怎這不懂事,這麼好的人家,就算是縣裡縣官的女兒,也找不著這麼好的親家,我替她謀個好親事,她一輩子都衣食無愁,那汪家大兒我曾也在邊城見過他一見,那神派簡直就是這世間最不可多得的好兒郎,如非我跟他父親是生死之交,他哪是我們這種村戶人家攀得起的兒郎?咱們家這已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啊,要不怎生的,你嫂子她……她……」
劉二郎說至此,無法再說下去,重重地嘆了口氣。
劉三娘聽了此話,哭聲漸漸熄了一些下來。
而張小碗的心,此時,卻越來越冷了。
那劉二郎繼續說道,語氣悲悽,「兄長自知對不起你,這女兒我也不敢搶你的,等我休書與我那義兄說清,如若他家願意你家小碗日後以張家女兒的身份嫁過去,這親為兄就擅自做主,就替你先應下,如若不行,二哥也沒這個臉面搶你的女兒,你看可好?」
半晌,裡面都沒有話出來,只聞一陣低泣聲,又過了一會,劉三娘的聲音遲疑地傳了出來,「這可行?」
劉二郎一聽她鬆口,聞言大喜,「當然可行,二哥不搶你的女兒。」
他說著時,這時門外傳來一道嘹亮,中氣十足的聲音,「千總,您要的人參,我替您買回來了,都是上了年數的好參……」
這時劉二郎眉開眼笑,竟往那房間又走了幾步,對著裡面的劉三娘柔和了語調說,「好了,你現在好好調養身體,哥哥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25、鬧騰的都來了
這劉二郎話還沒落音,門外又傳來一道尖刻又嚎啕的哭喊聲,只見聲音剛傳來,張阿福其母張大娘就跌跌撞撞地撲進了屋內,一見到劉二郎「撲通」就一聲跪下,對著他長拜了一下又一下,嘴上悽厲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家做主啊,我們家早就跟他們家分家了,跟他們無一丁半點關係,上次更是已經跟他們家斷絕關係了,他們家要是犯了罪,萬萬跟我們老張家是沒有關係的啊,要死也只能他們家死啊……」
頓時,別說此時在旁呆坐的張小碗已經不知道該做如何表情了,就連劉二郎帶來的兩個人也是瞠目結舌,手上還拿著人參盒子,剛進來的那個中年漢子更是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劉二郎像是生氣,胸膛起伏不定,臉上一片陰霾。
這張大娘正偷偷在看他,一見他這幅樣子,以為是對她不利,那哭喊聲更高亢起來,「大老爺,我們跟家他們家斷絕關係是全村人都看到了的,劉三娘對您不恭不敬那是他們家的錯,那張阿福更是個不孝不順的,你捉了他們去,要打要殺隨便您啊,可跟我們家,我們家大金沒有關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