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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這算什麼?說起來,當初阿福娶媳婦的那半兩錢,還讓三娘子在鎮裡當了嫁妝,還給她了……」這是村口邊的洪嬸子,她家就住在村口,村里人的來來往往她最清楚了,聽她這麼一說,門口站著的七八個看戲的都全都看向了張大娘。

    張大娘她也聽到了她這話,事實上她確實也收了那半兩錢,她尷尬地左右看了看左右周圍,見村里人臉上都有鄙夷和看不起,一下子老臉全紅了,雙手推開他們一股腦地往前走,嘴裡嚷嚷著「借過,借過……」地就這麼跑了出去。

    張小碗一看她跑了,立馬大哭,在她背後喊,「奶奶,你要是非要我家的命不可,等爹回來,我們全家全去你們家死,你可滿意……」

    張大娘還沒跑遠,聽到她這話差點沒摔成個狗趴屎,她腳跟一葳,喘了口氣,轉過頭來撕扯著喉嚨悽厲地大叫:「天老爺看著喲,張家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孫女子?這種討命來的不是我們老張家的子孫,張阿福要是不把這不孝女給我打死打殘趕出去,那就跟我們老張家沒一丁點關係!」

    說完狠狠甩了下手,恨恨地氣勢洶洶地大步離開。

    村里人一看鬧到要死要活了,而且見張大娘也走了,戲也確實看得差不多了,都紛紛退開走了,走的慢的,以前借過張阿福家娘的朱嬸子猶豫了一下,上前了一步,拉起了哭得奄奄一息的張小碗,嘆著氣對一旁蒼白著臉一言不發的劉三娘說,「三娘子,知道你家苦,這日子啊,慢慢熬著熬著就好了,看開點啊……」

    劉三娘朝她勉強地一笑,總算開口了,「謝嫂子的話……」

    她接過張小碗,把她扶到了板凳上坐著

    ,拍了拍她的後背。

    張小碗表演過力,再加上身體也沒好透,現在已經接近虛脫了,現在直坐在板凳上直打哭嗝,一時也停不下來。

    「這可憐的閨女……」性子善的朱嬸子見狀眼紅都紅了,抹了抹眼角,嘆著氣走了。

    等人一全走,打著嗝的張小碗真是如釋重負地垂下了頭,她剛剛見張大娘那麼剽悍地一屁股坐下的那一下子其實腦袋都蒙了,那一剎那她是真的怕這老娘們一旦知道他們家有這麼多吃的,手裡上還有銅板,肯定是不全拿走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她乾脆將勢就勢,鬧開了,把兩家關係斷了,這樣,真省得這兩老不休的以後來打他們家的秋風。

    當然,他們要是敢上門,張小碗也敢把他們打出去的。

    她的心軟,向來只向著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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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村里人對張阿福這陣子總是晚上回來的事有猜測,再加上張小碗治病花的錢,她的新衣服,還有張阿福身上那件新厚棉襖,都讓村里人議論紛紛。

    現如今知道這是劉三娘娘家給她當傳家寶的東西當的,可憐這家子之餘也不再在這事上多琢磨什麼了,雖然也有哪家媳婦羨慕劉三娘有這麼好的嫁妝,但一想到她嫁的人,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有銀鐲子當嫁妝又如何?家裡人又沒把她嫁給個好的,以後還有得是苦頭吃啊,現在已經有三個孩子,肚子裡還有一個,家裡僅就兩畝地,這苦日子看著就知道熬不出頭。

    而張小碗這裡等人走後,休息了一會,那哭嗝總算止了,她也跪在了劉三娘面前道歉,「娘,這事是我做得過份了,只是,現在我們家搭不得奶奶家,這一點吃的,他們要是知道了會全要走,到時候拼了命也是擋不住的,他們不可憐可憐我們這一大家子,我們只得自己可憐自己了……」

    說完,張小碗自己都心酸,她是真弄不明白,這張家老太婆就能對張阿福這麼差?她是他親娘啊,又不是仇敵。

    「我知道……」劉三娘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睛裡全是忍耐過了頭的血絲,「你做得好,你知道你爹身體是怎麼壞的嗎?大冬天的,她就任著張大金把你爹推到池塘里也不管,那時候他才六歲,給家裡撿柴挑水,樣樣都做,他能吃得了家裡多少糧?當時如果不是你外祖恰好路過撈了他上來,你爹早就沒了,沒了……」

    說完,劉三娘已經泣不成聲,而張小碗卻聽得呆了。

    這世上,還真有這麼狠心的娘?

    ☆15、沒那麼容易

    夕間帶著兩個兒子上山撿柴的張阿福回來了,可能路上聽說了什麼,這個平時老是不說話,頂多只會對著劉三娘傻笑幾下的人一回來放下柴,就悶不吭聲地站在劉三娘面前一動不動。

    他靜站了一會,劉三娘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輕聲說,「去歇息一會吧,我做飯去。」

    張阿福抬頭看她一眼,點了頭,嘴裡卻說,「我燒柴。」

    劉三娘沒再說話,張小碗見燒柴的人也有了,識趣不去灶房,只帶了張小寶張小弟去挑白天間在挑的稻穀。

    她要選些又大又飽滿的穀子在春季育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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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這打穀的時間一過,溫度驟然就低了許多,早上一起來,連地上都結了一層凍,天上就算有太陽,也感覺不到幾許溫度。

    這種天氣,真要人命。

    家中衣物少,張小碗咬牙把家裡所有的爛布頭全挑出來,也只做出了一件不厚不薄的衣裳出來,實在沒得辦法,怕凍壞張小弟和張小寶,她從劉三娘手裡拿出錢,冒著嚴寒去了鎮上,挑了些賣得價格低一些的棉花,扯了幾尺厚布回來,連著兩天趕夜趕出了兩套衣服。

    第三天早間,張小寶張小弟得了新衣裳,美得直圍著張小碗轉,張小碗趕了兩夜的衣服,晚上的針線都是守著小小柴火堆趕的,此時眼前全是一片昏閃,兩個弟弟還圍著她轉,差點把她轉得昏過頭去。

    她上午睡了一覺,下午又把剩下的棉花和布給劉三娘做了件嚴實的衣服,扣子她是做的暗扣,布料儘管是非常素淨粗糙的青布頭,但張小碗還是儘量做出了點版型,讓衣服顯得像樣點。

    吃夕時食,她還是把這件衣服做出來了,劉三娘接過時就呆了,等穿到身上,這兩天更顯得沉默了些的張阿福眼睛突然睜大了眼,小小聲地張開了嘴,「三娘,真好看。」

    他這冷不丁的一聲讓劉三娘白了他一眼,臉上多了兩點紅韻,這一下讓她年輕了好幾歲,顯得不那麼憔悴了。

    「娘真好看……」張小寶倒也是看得傻了,臉跟張阿福有七分肖似的他也冷不丁地說了這麼一句,引得張小碗都笑了起來。

    「多好的手工……」劉三娘摸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脫下來,又捨不得脫的樣子。

    「娘你穿著吧,保暖。」其實是布料太差,頂多把針線做得嚴密

    一些,讓衣服顯得硬挺有型一點,要不然,布料稍好點,顏色好點,張小碗還能多折騰點花樣出來,把人襯托得好看一些。

    不過,這樣的衣服,在梧桐村那是極其打眼的,劉三娘穿出去,怕是很多人都要圍過來看……

    一想到這,張小碗突然腦海里靈光一閃,對劉三娘說,「娘,你穿這衣服出去轉轉,回頭要是有人問你怎麼做的,你就說是在娘家裡多年的手藝,你看,眼看過不了許久正好要到新年了,咱們村里可能有幾家要做新衣裳的,要是沒的話這舊衣裳怕也是要補補的,要是他們能讓你做,你就把他們要做的布拿回來,我們也不多要別的,做一件衣裳一筒糙米,做一整套一筒半糙米,補衣服的話,五件半筒糙米。」

    「這,可行?」劉三娘猶豫地問,看樣子也像是在思索。

    「行的,我問過,鎮裡做一件衣裳要五個銅板,一套就是八個銅板,糙米是三個銅板一斤,咱們村里用的糧筒,大都是裝一斤的,這樣算來我們一件衣裳我們只要了三個銅板,我又不會做得比鎮裡裁fèng的差。」張小碗算了算說。

    劉三娘沒答話,只是看了看張小碗的手。

    張小碗笑笑,沒有再說些菩薩之類的託詞,只是說,「我行的,娘,你放心,只要讓我做,我會做得讓他們沒嘴說的。」

    她穿越前,她的工作室她所出手的每月一件的高級定製都讓人排到一年開外去了,她不信按她親手做衣服十多年的手藝搞不定梧桐村的人。

    可惜的是,在這地方裁fèng掙的只是手藝錢,窮地方,做新衣裳的有多少?張小碗打聽過鎮裡做衣裳的,一個月就算主顧多,能做上五套衣裳,也不過四十個銅板,也就能買十幾斤糙米,要是家中沒有田地,光靠裁fèng的手藝是養不活一家人的,並且這還得算是有主顧,要是一個月沒一個主顧,可能糙米都沒得吃,不比種田的好多少,所以裁逢這手藝活啊,張小碗估計在她所見的甘善鎮的範圍內,這僅能當個貼補家汁的活當,想靠這個掙錢,不比異想天開好多少。

    至於穿越小說里所說的靠花樣,靠繡工掙多少銀子,張小碗更是想都不想。

    她現在所處的窮地方,鎮裡有上百兩銀就是非常大的富戶了,那富戶趕場的時候她遠遠見過,穿的也只是質量稍好一點的棉布料,至於綢的,看遍速個鎮的人,她就壓根沒見過。

    做新衣裳都是一家人一年之中最頭等大事的地方

    ,她就算是把花繡得跟朵真的似的,也不見得能有人有閒錢真來買,頂多看看熱鬧,說道說道幾聲。

    至於繡荷包去賣?在甘善鎮這塊土地上,也還是別想了。

    以甘善鎮為中心的五個村子,包括甘善鎮的人,沒幾個有錢到能把錢裝荷包里的地步。什麼叫窮地方的窮人?那就是一件衣服要穿得爛得連補都沒法補,冬天一雙鞋有好幾個洞,有些甚至連鞋都沒有,衣服一年四季就那一套,有些人家可能連茅糙屋都沒得住,一天能吃一頓稍微稠點的粥都了不得,這多少才能叫窮地方的窮人。

    至於一家人餓死個把個,也不是稀奇的事。

    張小碗之前就是活活餓死的。

    在這種地方,你說吃頓乾飯都成問題了,誰腦子有病要穿漂亮的衣裳身上要揣荷包?索性張小碗從不是天真的人,來到這鬼地方了她也就接受了現實,現在冬天在家呆著沒事幹,她想著補點衣服掙幾筒糙米也是好的。

    當然,她也不敢多想太多,她知道就算把全村子的新衣裳掙了,舊衣服也補了,頂多也就掙個十筒糙米,但這總比干閒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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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三娘照張小碗所說的去做了,出去轉了一圈,拿了一些布回來幫人做,舊衣服這兩天也有拿過來補了,但過了幾天,張小碗覺得她還是想得太好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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