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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31:39 作者: 匪魚
也有人說,許就是名字一樣的罷。
偏是無人替蘇順儀說話。
江煦之原先還興致缺缺,一見郁清梨上台,先是動作一頓,心想,她什麼也不會,這麼上台,恐遭人笑話。
卻又有些開心,如此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瞧她了,那目光此時是不遮不掩,大大方方。
耳邊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如同蟑螂爬過牆角,他聽到有笑話郁清梨不自量力的,說原先丟人也不過是在長陵街,而今丟人丟到了宮中,恐怕要叫江越在牢中也不得安生。
也有不認識郁清梨,便誇她長相可人,傾國傾城的。
「好香。」
便是如此,江煦之又不痛快了。
他們不瞧蘇順儀,瞧郁清梨做什麼?不能盯著自己的茶果?
*
蘇順儀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心一橫道:「名為相思。」
天子點了點頭,笑道:「相思,長相思,倒是只有一字之差,舞大抵不一樣吧。」
蘇順儀笑回道:「一樣,卻也不一樣。」
隨即拍了拍手,只見幾名宮人抬著一面素淨的屏風送到了高台上,又有宮女托著暈染不夠均勻的蘭色水袖送上了台,一抖落開,如同墨潑布面上,別種美感。
架勢擺的有些勾人。
瑾妃見身邊人好奇的伸頭去瞧,有些憤憤,心想,原篤定她是不敢上去跳的,未成想,還是低估她了。
倒也無妨,總歸丟人的,該是她。
心中一片大好,這可是她自己非要自取其辱的。
*
光是屏風水袖仍不夠,郁清梨和蘇順儀穿戴好水袖,又見四名宮人托著一紅一黑的顏料送上了台。
底下譁然,這到底是跳舞,還是畫畫的?
去見樂師已經擺好坐,樂起,二人架勢擺好。
旋即一抹蘭色水袖如箭一般帶著風聲,甩了出來,隨後,又是另一道袖子甩出,柔柔的在空中劃出一抹優雅的弧度。
郁清梨瞧著蘇順儀跟得上自己的速度,二人相視一笑,郁清梨一個蜻蜓點水,將水袖甩進墨色的琺藍瓷盆中,浸足了汁水,猛然翻轉,腰如彎尺,蜻蜓點水的砸在屏風上。
蘇順儀不甘示弱,只見那光搖瓊窗,雪照繡幕,她一個踮腳輕躍,跨出一大步,羽衣飄舞,翩若驚鴻,紅色的顏料點在黑色的墨跡上,如鮮艷的紅梅。
郁清梨笑著從袖中伸出手,灑出一把碎鹽,星星點點粘在了紅色的顏料上,那原先一團的顏料忽而如盛放的梅,一朵一朵朝著四周開了去。
這是她曾經學畫畫的時候,美術老師教過的。
水彩紙上撒鹽,會暈染出好看的肌理,而今這屏風用的是紙張,潑上顏料,那顏料就會隨著鹽擴散開來,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遠遠看去,好似花朵在綻放,一簇有一簇。
原先還在氣定神閒的瑾妃忽然坐不住了,抬眼瞧瞧周圍,皆是屏氣凝神瞧著台上水袖交疊的二人,眼神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陳贊與艷羨。
就連她身邊的貼身宮女,也是雙手交疊,捂住心口,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郁清梨和蘇順儀膠著在一起,配合的極好,旋即又如飛燕遊龍般分離,春羅袖舞,舞鳳蟠空。
二人一動,一甩袖,一移步,便惹的滿室飄香,花果與鮮花的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郁清梨水袖舞出一層層漣漪般的波浪,她腰間繫著的鈴鐺環佩叮噹,銀鈴玉動,竟是惹的人心肝隨著她的動作一齊搖擺,眼睛一分一毫不捨得挪開。
蘇順儀眼底含笑,隨著她的引導,配合的極為默契,最後舞的忘情,想起了那時候,尚未及笄。也從未想過要入宮,做帝王的女人,不必恪守規矩,只需要自己開心。
也不需要聽從母親的吩咐,讀書識字做女工,琴棋書畫,樣樣需得精通,她便是她,是那個喜歡光腳踩水的蘇家小姐,喜歡同領家哥哥一起騎在牆頭摘青果的蘇家小姐。
不必有順儀的煩惱,不必有深宮中的戚戚。
二人衣袂翩躚,嬌若春花,媚如秋月。
惹的底下公子哥睜大了眼,忘了呼吸節奏。
江煦之坐在席上,微微走了神,目光緊緊的攫取著那抹纖細的身形,眾人仿若幻影,只有那雪白的身形在眼裡成了清晰的影像,她眼睛笑成月牙,眼底是讚許之意,腰肢柔軟,步伐裊娜,翩然中是說不出的優雅與嫵媚。
郁清梨的水袖舞的如深宮飛燕般靈動,伴隨著蘇順儀柔和的姿態,兩人輕移蓮步幻若精靈,郁清梨手腕戴著環佩叮噹,露出一截修長的藕臂,清風帶起衣袂幡然紛飛,兩人自成一抹世間絕色。
眾人皆是痴醉,如聽天上樂,觀玉娥舞。
待到最後一個動作停,郁清梨快速的沖門邊的小宮人使了個眼色,那小宮人躲在門外,急忙打開密閉的盒子,自盒子中,呼啦啦的飛出了許多五顏六色的蝴蝶,翩翩朝向室內,撲向郁清梨和蘇順儀的身,如同點綴於春日裡的鮮花。
五彩斑斕的蝴蝶落於兩人髮絲上,衣袖上,身後的屏風上。
室內譁然一片,皆是藏不住的驚艷,有人當即站起了身子,莫說旁人,便是見多識廣的天子,也是愣了好半晌,瞪大眼睛一眨不眨。
江煦之目光深邃如同長夜,盯著額上落著一隻撲朔翅膀蝴蝶的郁清梨,那一刻,心動便是藏不住的星星,嘴巴逃不出,從眼睛裡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