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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31:39 作者: 匪魚
    一想到這,倒也不敢放鬆, 咬著牙根子, 一路哆嗦, 緩緩前行。

    寒風呼嘯,吹皺了兩人衣衫,撥亂二人髮絲, 青絲亂舞, 撓的臉頰發癢, 郁清梨吸著鼻子,小小聲的道:「江煦之,你不要睡, 我給你說笑話,唱歌, 講故事, 好不好?」

    江煦之的眼皮子漸沉, 他迫使自己撐住,不要再將郁清梨壓趴下, 可是神智漸漸混沌, 咬牙硬挺, 也只不過是出了一身虛汗, 徒勞無功。

    聽罷郁清梨的話,他柔聲笑了笑,這一笑,傷口倒是開始疼起來了,只是男人許是少了平日裡的銳利, 平添了幾分謙和,語調里雖說低啞,卻也柔和醇厚,如一壇老酒啟了封,只聽他道:「我不想聽笑話,我想聽故事。」

    想聽你的故事。

    郁清梨哽咽道:「那我給你說小紅帽的故事。」

    「好。」江煦之並不反駁,任由郁清梨一路走,一路低聲細說。

    江煦之只靜靜聽著,卻將郁清梨往懷中攬了幾分,這風好似冰刀,刮著二人裸露在外的皮膚,從後面看去,只覺得像江煦之將郁清梨包在懷中。

    這一路,二人走的格外艱難,其間幾次,江煦之都漸漸沒了動靜,許是他怕郁清梨承受不住,又迫使自己睜開眼許多次。

    後背上的血浸透了外袍,蜿蜒如山的脈絡,歪歪斜斜,在月色下,微微漾著水色的光,暗色衣衫,更黑了許多。

    終於是又走了兩里路,趕到了一家驛站。

    驛站內清冷不已,許是投宿的皆以睡下。

    郁清梨通紅著眼睛從袖中掏出碎銀,對著掌柜的道:「住店。」

    掌柜應了一聲,見怪不怪的模樣,拿著毛筆沾了點墨,攤開紙頁:「可有證明之物。」

    郁清梨剛想說沒有,便聽江煦之附耳與她道:「我腰間有一枚魚符。」

    郁清梨跟著他的指示,將那魚符放到櫃檯前,掌柜放下紙筆,瞧了一眼便沖小二道:「二樓最裡邊。」

    「得嘞!」小二精神抖擻的收了抹布,從那邊走來,瞧見江煦之受傷,幫著郁清梨搭了把手。

    江煦之這才敢稍稍鬆了氣力,不再強撐,倒是那瘦小的小二憋的滿面赤紅。

    好容易將人送進了屋內,郁清梨對小二道:「煩請小哥替我準備些熱水,藥箱,還要一壺酒。」

    小夥計得了令,就急急下樓了,不消片刻,便將東西悉數送到桌上,小二對郁清梨道:「您二位若是再缺什麼,便與我吩咐。」

    郁清梨點頭道謝,她將江煦之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邊,江煦之背對著郁清梨,額上溢出細密的汗珠子,竟也沒忍住笑了,聲音低沉暗啞:「也是有意思,上次竟然也是你替我收拾的傷口,這次還要勞煩你,也真是有緣。」

    郁清梨心想,誰要這緣分?

    隨後將熱水盆端過來放在矮凳上,擰乾毛巾,搭在手臂上,小心翼翼替江煦之脫下外套,只是怕扯著那箭上的倒鉤,又有些無從下手。

    江煦之道:「撕了吧,一會差小夥計送一身他們的衣服來便好。」

    得了這令,郁清梨便不在含糊,歷經上一次替他處理傷口的經驗,這次看到也沒第一次那麼害怕,雖說那箭口翻著血沫子。

    郁清梨只覺心驚。

    她毫不猶豫的撕開江煦之外袍,呲啦一聲,斷成兩片。

    猶豫著摸上第二層,江煦之閉著眸子,汗珠子緩緩滑進衣領中,他略帶啞意道:「都撕開吧,不然你不好處理。」

    第二件,又落在地上,終於到了褻衣,郁清梨卻是有些下不去手了,目不忍睹。

    那箭扎的夠深,素色褻衣被染成大半片紅色,仿佛本就是暗紅衣衫,血仍在洇洇冒出,若是再不處理,只怕這褻衣都能擠出血水。

    她一摸到那衣衫,鼻頭酸的厲害,並不想哭,奈何鼻子堵住吸不上氣,轉用口呼吸。

    江煦之聽到動靜,心下有些隱隱的心疼,好像刀尖抵著心口死命的往裡剜那般,一顫一顫。

    他無奈的嘆口氣,柔聲哄勸道:「小丫頭,別哭了,你這一哭,我這傷口倒是疼的厲害。」

    於是故作輕鬆的笑道:「平日裡牙尖嘴利的氣力去哪兒了?」

    郁清梨瓮聲瓮氣的回道:「誰是小丫頭。」

    卻不好說,按著年紀,你當是喊我一聲姐姐的。

    江煦之年方十八,總是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在書中她也只不過比他小三歲罷了。

    「你怎還不如江賜寶,動不動就哭鼻子?」江煦之勾唇一笑。

    見郁清梨不肯言語,江煦之忽然正色道:「我這傷口不是因為你,你也不必往心裡去,挨了這一箭,我倒覺得開心。」

    嘴上這麼說著,心下卻有些暖意,想著,郁清梨倒是為他用情至此,恍惚中覺得,若是他們二人真在一起了,好像也不壞。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開始覺得郁清梨有些不一樣,竟也默不作聲的上了心,若是成婚後,必然不會太糟糕。

    早幾年,江煦之對男女之情是不上心的。

    那時候,他還沉浸在江父去世的悲慟中,整日活的如行屍走肉般狼狽,不見光影,也不與人說話,曾無數次悔喪,為何,為何不是他?明明該死的是他。

    可是偏天意弄人。

    也就是自那時起,他的所有心思全都消弭殆盡,對什麼都失去熱情,兵書更是被他全數燒毀,什麼男兒大義,不過都是假的,連自己的親人都保不住,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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