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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29:14 作者: 微笑的貓
大鬍子也望著那面具。面具由上好木料調成,過了這麼多年開裂都不甚嚴重;正面用白漆打了底,畫了眼睛鼻子嘴巴,黑是黑,紅是紅,十分好看。
大鬍子清清嗓子,像是裡頭噎了什麼東西,好半天才嘆氣說:「別揭啦,大伙兒好好看看吧。樓蘭組那些人離我們近,又有大卡車,說不定明天就能趕到。往後咱們再想見她,那就得去博物館了。」
眾人沉默,楚海洋突然戴上手套揭古屍的衣襟。
夏明若說:「幹嘛?」
楚海洋卻只是略微碰了碰,感覺出衣物纖維已經脆化,便收了手,指著古屍的領口笑著說:「看。」
夏明若說:「哎呀,是蜻蜓眼!」
「隋侯之珠,」楚海洋說:「這位姑娘一身披掛的都是寶貝呀。」
「真的!」隊員們也興奮起來:「你看她耳朵上,也是蜻蜓眼!」
蜻蜓眼就是一種玻璃珠,原產于波斯,因為花紋獨特就像蜻蜓的大眼睛,所以得名。曾侯乙墓中就出土過蜻蜓眼珠串,為淺藍、淡綠基色白花紋。當時有學者認為這就是六國之寶之一的「隋侯之珠」,但目前類似意見的人不多。
又有人說《陌上桑》中,羅敷的「耳中明月珠」也是蜻蜓眼,可惜同樣沒有過硬的證據。
「這種還比較常見,學名叫『肉紅蝕花石髓珠』,它的製作方法夏鼐先生曾經研究過;」大鬍子又嘆氣:「大伙兒多看看,上了北京就看不著了。」
夏明若又發現了新大陸,說著便去拿:「這是什麼?」
「是玉,」大叔拍掉他的手:「千萬別動。」
「為什麼?」夏明若笑道:「又長白毛了?」
大叔說:「你不懂,西域采玉有風俗。玉有靈性,如果河流里產玉,就必須有女人赤身裸體下水才能取到,否則玉就跑了,因為女人屬陰,玉也屬陰,同屬陰才能相和。這兒古墓里的玉尤其帶煞,男人更不能亂拿,得讓個女人先破一下。」
錢大鬍子說:「你這是迷信吧?」
「誰說的?」大叔說:「這是行為準則。」
夏明若卻一臉當真說:「怎麼辦呢?我們這兒除了沒女的呀,樓蘭組也沒女的呀。」
「那就不能拿了,」大叔問:「老黃呢?」
夏明若說:「老黃是公的。」
正巧老黃蹲在墓坑口看熱鬧,聞言想逃,被夏明若一把揪下來。這哥們一邊jian笑一邊抓著貓爪子去碰玉,老黃喵嗚慘叫,楚海洋說:「住手,太殘忍了。」
他打開筆記本唰唰寫了個「母」字,撕下紙往老黃頭上一貼:「去吧。」
老黃雙目含淚,奈何被禁錮了自由,只能奮力掙扎,錢大鬍子終於看明白了:「你們這是在玩兒吧?」
夏明若吐了吐舌頭,錢大鬍子掄起巨靈掌狠狠在他腦後拍一下,然後把老黃放了出去。
「蓋棺,」他說:「海洋留一下,咱們把壁畫處理好再走。其餘的人先回去,打好包裹準備明天啟程。」
隊員們點頭,收拾一番便離開。夏明若和老黃硬賴著;至於大叔,墓穴就是他的家。
過了一陣子夏明若滿身沙土地從墓坑裡跳出來:「老師!」
「啊?」鬍子聽信了某盜墓賊花言巧語,正在與他分享古墓發掘經驗。
夏明若說:「你來看,這墓室的北牆斜度不對勁。」
大鬍子聞言下墓,楚海洋正蹲在那堵牆前,笑著說:「我都不敢動。」
大鬍子一看,十分驚訝:「咦?這堵牆的顏色是怎麼回事?壁畫底色麼?」他舉著煤油燈湊近細看,又嘆息說:「這幅壁畫很難挽救,顏料層全部霉變了。你們等等,我去換個亮點兒的光源。」
他說著出去了,夏明若說著抓起一捧土說:「怎麼別的不霉單就霉這一面?這面不靠水呀。奇怪……」
楚海洋問:「奇怪什麼?」
夏明若扔掉土說:「這牆後頭有什麼東西,我心裡毛毛的。」
「得了吧你!」楚海洋拍他的腦袋:「裝神弄鬼。」
夏明若撲到他懷裡嬌羞地說:「奴家怕鬼呀!」
楚海洋若有所思地說:「難怪你晚上不積極,原來喜歡白天……」
夏明若扭捏一下逃開,楚海洋抓住他的衣角,錢大鬍子這時卻進來了:「幹嘛幹嘛?這麼狹窄的地方不許打架!」
楚海洋意猶未盡地鬆開手,臉一轉,正經八百沒話找話地對大鬍子說:「老師,壁畫修復敦煌所是專家,可以問問他們。」
「別忙,我先看看,這種情況可能敦煌所都束手無策,」大鬍子納悶說:「到底為什麼會霉成這樣呢?」
他戴上手套在墓室壁上輕輕一觸,壁畫碎片與沙土便淅淅瀝瀝掉了下來,他把碎渣放在手裡小心的搓著,突然拿手去試推。
大叔正巧進墓室,見狀大喊:「等等!」
但已經晚了,牆壁竟然被大鬍子推出了一個洞,他愣了愣,又很驚訝地探頭往洞裡看,結果此時半邊墓室轟然垮塌,將他結結實實埋在下面。
其餘三人站得靠後,只是被沙土澆了一身一臉摔倒在地,頭暈腦漲耳邊嗡嗡作響,又突然一陣怪響,墓室壁後的東西傾瀉而出。不是別的,正是死人,而且是較為完整軟組織尚在的乾屍,堆成那樣高,足有上千具。
隔壁竟是一片屍海。
墓室里的火把瞬間被撲滅了,而後是更大的崩垮與悶響。
夏明若被撂倒在地動彈不得,手邊還摸到半顆毛髮俱存的腦袋,忍不住悽慘地喊起來:「海洋~~~!」
楚海洋沒回答,大叔倒嚎叫:「哎喲媽呀!死人身上有倒!!」
夏明若喊:「你們在哪裡?」
「我動不了啦!」大叔說:「死人的刀尖抵著我老人家的喉嚨!」
楚海洋喊:「都不要動!墓室頂塌了!你們受傷了沒?身上痛不痛?」
「我好好的,」大叔問:「明若呢?」
夏明若一邊咳嗽一邊說:「我也沒事。」
「老師!」楚海洋用更大的聲音喊:「老師!錢鬍子!」
黑暗中沒有任何回答。
「糟了,鬍子糟了,」大叔說:「我也在墓里被埋過,等挖出去時已經過了三天。雖然六點鐘豹子會來喊我吃晚飯,到時候就有人救,只是鬍子不知道傷得怎麼樣,怕等不了。」
「其實這些死屍救了我們,」楚海洋的聲音里透出焦急:「可鬍子是被沙土直接掩埋的,情況肯定不妙,得儘快聯繫其他隊員。」
夏明若明知自己身上壓滿了屍體,但還是努力推拒著那半顆人頭:「海洋,我想通那牆是怎麼回事了。」
楚海洋說:「是血,整堵牆都曾被血浸透過不知幾次,所以壁畫才霉爛得那樣厲害。」
夏明若說:「嗯。」
「嘖嘖,血牆,」大叔長嘆:「二位外甥看過公案故事沒有?死人也會喊冤,今日一塌,怕是死人喊冤了。」
楚海洋說:「迷……」
「喏!喏!科學院有什麼了不起,解釋不了就說迷信,」大叔說:「我早年也遇到過,其實我會起卦----當然文革以後就不敢了,這事你們別對外說----有一年有個村子請教我,說是剛剛平整出來的一塊地不長莊稼,且種什麼絕收什麼。」
這位半仙一想:妙!
要知道很多古墓上頭都不長莊稼的,撇開用炒熟的土為封土,或墓中的有毒物質滲入土壤等原因不談,填充墓坑的夯土往往十分硬實,植被很難在其上生長。
但跑去一看,那土質蘇松,根本不是封土,挖開後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萬人坑挖開後卻發現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萬人坑,裡面層層疊疊堆滿了屍骨,不知道又是哪朝哪代的活埋地。
「你說這事怎麼解釋?只能說怨氣衝天,糙木尚且能知吧,唉!……鬍子!鬍子!」大叔又問:「鬍子你到底是死是活啊!」
三人干著急地又過了十多分鐘,突然聽到外界人聲嘈雜,豹子扯著喉嚨在喊:「師父!海洋!明若!還有隊長呀----!!」
大叔面露喜色,喊回去:「臭小子!嚷嚷什麼?!還不快挖!」
楚海洋十分驚訝:「難道已經六點了?」
大叔說:「沒到啊?」
「怎麼可能!」楚海洋說:「坍塌前三分鐘我還看過表,四點二十。」
只有夏明若一個人吃吃笑起來。
大叔問他:「笑啥?」
夏明若說:「笑我們怎麼把大救星忘了。」
大叔說:「這兒就我們四人,都壓著呢,哪個去搬的救兵?」
「誰說是人了?」夏明若得意道:「明明是老黃嘛。」
第二十章
老黃嚴肅地守著大鬍子,大鬍子真的不好了。
外傷不談,隊伍里那半吊子衛生員說他的肋骨是肯定斷了,腦子裡還可能有什麼積水,嚇得一干人等捧著他的大腦袋跟捧金元寶似的,夏明若這種手上沒螺辦事不牢的還不讓捧。
新疆所快馬加鞭下半夜就到了,什麼也顧不上,開著大卡車拉了大鬍子就走,夏明若與楚海洋也跟隨,一路風塵僕僕。到了樓蘭大本營,那邊的隊醫也為難說:「我也看不出他怎麼了,得趕快往庫爾勒送,晚了肯定來不及。」
於是又上路。
結果人家老醫生在鬍子身上敲打一番後說:「沒事,就這腦殼,鐵錘都打不死。」
新疆所的強調說:「他一直沒醒呢!」
「廢話!」老醫生說:「用木槓子磚頭砸你你不暈啊?」
果然沒幾個小時大鬍子就醒了,雖然暈暈乎乎,但看上去還真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庫爾勒醫療條件有限,老醫生本來建議回北京重做檢查。倒是夏明若在車斗里吹了十幾小時的冷風,又加上擔驚受怕,一病不起,躺在醫院裡發高燒說胡話,說我不呆在這兒,我要回去挖墓。
楚海洋說行行行,一會兒讓你挖個夠啊,現在咱們回家吧,乖。
新疆所老著麵皮聯繫了空軍的一個運輸隊,人家一聽錢大鬍子的名號就笑了,說上回來是救他,這回去也是救他,這種----喲~~還是副教 授----你們科學院乾脆別養活了,否則後面必須有個加強排跟著。
新疆所陪笑臉說是是,您說的對,回去就殺了吃。
說歸說,解放軍就是仗義,當天就送他們上了飛機。只是開飛機的小戰士看見了老黃有些鬧情緒,連連喊:「栓廁所里!栓廁所里!不然我不幹了!」
夏明若高燒沖腦,膽子肥了不是一點半點,竟然與他叫板「誰敢栓老黃我斃了誰!」小戰士眼睛一瞪,撩衣拍胯露槍匣子說:「小白臉你有種!我倒要看看誰斃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