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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29:14 作者: 微笑的貓
    楚海洋站起來:「你敢。」

    狐皮帽子回頭盯著他。

    楚海洋摘下帽子甩在地下,脫了大衣扔給大叔,往前走幾步對他勾勾手:「有種我倆練練有種我倆單練。」

    狐皮帽子怒吼一聲提槍。

    這當口大叔突然毫無徵兆地喊起來:「救命啊--------殺人啦--------!!!」

    眾人被他嚇了一跳,就聽到有人喊:「臥倒!!!」槍聲立刻霹靂啪啦地炸響起來,好一陣後眾人抬頭,發覺誰都毫髮無傷,只是從古城門殘垣中飛速跑進來支隊伍,足有四五十人,步伐整齊,手裡挺著衝鋒鎗。

    錢大鬍子說:「乖乖!拍電影吶!」

    狐皮帽子們的氣焰瞬間沒了,那支隊伍跑到他們跟前,有條不紊的繳械、上銬,命令列隊,蹲到牆垣底下去。也就是幾分鐘的時間,他們便與科考隊完全顛倒了處境。

    科考隊還愣著,楚海洋衝出去解夏明若的繩子,其餘人才活動起來,一哄而上鬆開豹子和古力姆。

    夏明若哆嗦著吐了好幾口唾沫:「呸!呸!什麼破布就往我嘴裡塞!臭死了!」

    老黃也湊過來,喵喵地叫著。

    楚海洋迅速地替夏明若裹上大衣:「冷不冷?」

    「冷得不行,」夏明若牙齒直打顫:「先幫我把鞋找來。」

    楚海洋一躬身把他摟在懷裡,騰出手來搓他的腳,又一邊喊:「舅舅!舅舅!快幫忙找鞋!」

    大叔跑過來:「別急!鞋被錢大鬍子找到了!哎呦你現在揉什麼,等找個避風的地方在揉啊!」

    「他媽的!」楚海洋臉都氣青了:「都快讓他們給凍死了!」

    「你別急嘛!老黃,你躺倒他心口去,貓身上熱乎。」大叔也幫忙搓著夏明若的臉和耳朵:「沒事的!對吧明若?你沒事的!」

    夏明若勉強睜了睜眼:「……我沒事兒。」

    「對嘛!沒事的!海洋你別急嘛!哎呦,海洋!海洋!……」

    這時,有人拍了拍楚海洋的肩膀:「人給我。」

    楚海洋回頭,身後站著林少湖。

    林少湖頭戴皮帽,身穿翻毛皮襖,不像楊子榮,倒像座山雕。

    「醫生來了,」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笑意:「人給我吧。」

    【

    第十八章

    夏明若掛著清水鼻涕,裹著毛毯,摟著老黃躺在火堆前,林少湖不停指導他:「先烤前胸,再烤後背……對,翻過來,要烤均勻。」

    夏明若就顛過來倒過去前後聳動,老黃喵嗚喵嗚叫,最後林少湖說:「停!」

    「出汗沒有?」他問。

    夏明若氣喘吁吁把老黃送出去:「少湖叔,請用膳,貓終於熟了。」

    林少湖「啪」一聲打飛老黃,掏出針管,面無表情地對夏明若勾手指。

    夏明若問:「幹嘛?」

    「扎針。」

    夏明若眼神一閃,林少湖越過火堆猛撲向前,一招擒拿將人放倒,針起針落,夏明若慘號一聲不動了。

    「……想逃,」林少湖慢條斯理收拾好兇器,不知道從哪兒又翻出兩條毯子,便把一條扔到夏明若頭上,另一條則輕輕替楚海洋蓋好。

    楚海洋就在火堆旁酣睡。

    夏明若挪動到他身邊,偏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跳躍的火光中他的神情既關切又小心翼翼,缺少血色的嘴角帶著微微的笑。

    「別吵海洋,」林少湖做一個噤聲的動作:「他累了。」

    夏明若點頭,給楚海洋掖毯子:「海洋也不是鐵打的……」

    林少湖一本正經抿著唇,眼睛裡卻帶了笑,他盤弄著醫藥箱,突然問:「明若你得過心肌炎吧?」

    「啊,得過,」夏明若問:「你怎麼知道?」

    林少湖朝楚海洋努努嘴:「那傢伙說的。怪不得急得跟什麼似的。」

    夏明若強調:「我早好了!」

    「看得出來,」林少湖說:「還挺耐摔打。」

    豹子步履蹣跚地掀開帘子跌進帳篷,叉腰扭胯哎喲慘叫。林少湖問他:「怎樣?走了一圈有沒有好點?」

    「哎呦別提了!」豹子齜牙咧嘴:「我可是生生挨了一槍托!那幫狗日的!老子日後非往死里收拾他們不可!」

    「別自己嚇自己,你再挨十槍托也不會有事,」林少湖說:「不過多虧你,勇敢地保護了自己的同伴。」

    老黃一聽,立刻仰望豹子,圓溜溜的眼睛露出了純真的喜悅。

    夏明若摸摸它的腦袋:「……老黃啊,太假了啊。」

    老黃瞬間恢復了正常表情。

    豹子受了表揚有不好意思,他摸摸鼻子,在火堆旁坐下來,問林少湖:「林同志怎麼在這兒?您不是和咱們一起去雲南山裡的麼?」

    「雲南?」夏明若敏感地問:「你們又去那兒幹什麼?挖什麼?」

    「咳……」豹子說:「我們……」

    「我去找靜鈞。」林少湖把話題岔開。

    「對,去找那個牛醫了!」豹子拍著大腿篤定地說。

    「他現在怎樣?」夏明若問。

    「在我家,準備明年考大學。」林少湖長舒了口氣:「中間很費了周折,他的戶口丟失,國內舉目無親,父母親的老朋友則基本上都沒能熬過文革。洋房倒還在淮海路,沒有拆,但裡面竟然住了十幾戶人家。物是人非啊,二十年前上海還是他家的天下,二十年後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只能跟著我回北。」

    「回你家北京老宅?就是和我家只隔了一條胡同的?」夏明若說:「那戶口怎麼辦?」

    「就是,戶口真麻煩,還牽扯到糧油供應,」林少湖笑了笑:「我還想到了走後門。結果派出所那辦戶口的女同志,聽我說緣由。聽著聽著就哭了。拉著靜鈞的手掉了半天眼淚,竟然立刻就給辦上了,我們連來回跑腿功夫都沒費。」

    「呃?」夏明若愣了愣:「辦戶口的女同志?多大年紀?」

    「四十來歲。」

    「是不是白白胖胖,上下一般粗的?」

    「對,就是她,」林少湖思考片刻說:「大姐胖是胖了點……但眉毛彎彎還挺和藹可親。」

    夏明若容光煥發,跳起來與林少湖握手:「謝謝親人!謝謝敬愛的少湖叔叔!謝謝您給我娘留了面子!我和老黃永遠愛戴您!」

    林少湖說:「啊?」

    夏明若說:「我螞是片警,管戶口。我爹常說我媽是真正的好漢,您見識到了吧?」

    豹子挺感興趣:「好漢?啥樣?」

    「我給你們說個故事,」夏明若盤起腿,湊近了他:「我爺爺五七年不是出了事嘛,我爹也被拉去交代情況。我爹很像我早逝的奶奶,只耐看,不耐打,再說那幫人也缺德,我爹現在一到下雨天就膝蓋疼,都是當年他們做的好事,逼著人往冰天地里跪。」

    「當時我爹才十七歲,基本上只會吹笛子,但也不能白白受罪呀。後來有風吹糙動,我爹就在家裡喊『玉環----!玉環----!』」

    「啊,玉環就是我媽。」夏明若解釋。

    「我媽家就住在隔壁,只要一聽到聲音,不管她在做什麼,立刻抄傢伙,帶著我的大舅金環和二舅銀環,衝過來保衛我爹。想想看,我爺爺和我爹都已經是打入另冊的人物了,但我媽統統不管,認準了就堅持,你說她是不是好漢?」

    「是好漢!」豹子豎起大拇指。

    「是好漢,」林少湖充滿敬意:「改天我和靜鈞登門拜謝。」

    「謝就不用了,」夏明若說:「我娘還有個外號叫『楊大噴』,這麼多天了,你們的故事也該傳到祖國邊疆了吧。」

    林少湖說:「餵……」

    「不管怎樣,」夏明若抱著老黃微笑:「苦盡甘來,大家都要好好過日子不是?」

    「嗯,」林少湖埋頭樂了一會兒又仰頭大笑:「楊大噴的兒子!好了,我也該走了,今天必須押解他們上路。」

    他探出帳篷問外面站崗的人:「小陳,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那個叫小陳的跑步過來:「一刻鐘後!」

    「這就走了?」楚海洋坐起來。在夏明若頭上敲一下:「吵死人了。」

    「好嘛!」夏明若捂頭:「偷聽!」

    楚海洋替他重新把毯子裹好,邊裹邊問林少湖:「話說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主動要求來的,」林少湖開始整理衣服,把手槍重新別回腰上:「抓人。」

    「那人是誰?」

    林少湖想了想:「這件事涉密了,我不太能說。總之這人當中有逃犯,為了抓捕他們,公安和武警的同志們已經在大漠裡埋伏了三天。其實你們今天砸冰,包括昨天追駱駝,都已經進入我們的警戒圈了,但我們沒有接到命令,不能露,後來行動是逼不得已後來行動也是逼不得已。」

    「就像一場戰爭。」楚海洋說。

    「嗯,」林少湖說:「民族地區的工作不好做,那個所謂的『老大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我們的策反和武力威懾,他們的民族偉大極了,但侵略性也同樣強烈。不過,我們的戰士也不是吃素的,對不對小陳!」

    「對!」小陳啪的敬了個軍禮:「祖國的利益高於一切!」

    林少湖說:「我們走了。」

    他把狐皮帽子扣在夏明若頭上:「繳獲物資,給你留個紀念,過兩天回了北京,請你們全家吃飯。」

    夏明若追出帳篷:「叔!您……那些人…當心點兒!」

    「放心!我是誰呀?」林少湖跨上駱駝,挺直著高大的脊背微笑:「我是林少湖啊!」

    他是有膽量,有擔當,軍人的兒子林少湖。

    這也許是最奇怪的事了,程靜鈞後來上了大學,讀了研究生,娶了個同樣靦腆、在上海弄堂里長大的姑娘,生了兩個溫柔和善的好孩子,甚至回了南方開始教書育人,幾十年培養了無數學生,戶口卻始終掛在北京南城的一間小院子裡。

    戶主的名字叫做林少湖。

    赤奢城曾用驚心動魄的方式來歡迎科考隊,接著,又給了他們一個不眠之夜。

    先說赤奢城東西兩角有高塔,東面那個的是敵樓,相當於瞭望哨,表明此地不太平,屢有戰爭。隊裡便有人斷定說附近有烽火台,夏明若問他為什麼,他說:「你問嚮導,保證有。」

    結果跑去一問,果真不錯,就在赤奢水對岸數里,還剩一米來高的土墩。

    錢大鬍子控訴說;「你們中原帝國強大時都是流氓張者,尤其那幾個以武功著稱的皇帝,逮誰咬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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