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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29:14 作者: 微笑的貓
兩人看著對方,只因為眼前場景詭異,枯骨在意料中出現了,可這枯骨卻是紅色的。
「保存完好啊。雲南的是酸性土壤,如果埋在地里就要化成粉了,多虧了石棺。這是……硃砂?」夏明若不確定:「你看底部也有一層。」
「可能,漢代提煉硃砂的水平已經很高了,馬王堆里就有硃砂。」楚海洋說:「你嘗嘗看是不是。」
夏明若惡狠狠說:「我才不吃。」
「硫化汞嘛,能治咽喉腫痛。」楚海洋蹲在棺沿上:「棺底撒硃砂倒是聽說過,湘西地方到現在還有這個風俗,除了撇硃砂還要點五心七竅,據說能封住魂魄,用硃砂染骨……第一次碰見。」
夏明若蹲在他身邊,剛想伸手卻被楚海洋制止:「別,你手上有傷口。」
「如果是期望硃砂避邪的話,染骨頭比點竅更徹底。」夏明若說:「多好啊,感謝娘娘,你一作祟,我們今年的文章就有題目了,《雲南擁翠山區獨特葬制的初步考察報告》。」
大叔探頭探腦連連問:「有東西嗎?有沒有東西?」
「舅舅,」楚海洋說:「在我的內心深處,你應該是境界很高的人。」
「那是,那是,」大叔點頭,湊得更近說:「啊,還真是空的,被人捷足先登了,唉,留塊玉也是好的嘛,破陶片不值幾個錢。」
「漢代就被人盜了,正是因為有人盜了墓、中了祟、到了霉,官員才採取了鎮墓手段。」夏明若說。
大叔問:「什麼祟?吃人啦?詐屍啦?」
夏明若特別欠揍地嘎嘎笑:「搞不好長白毛了。」
「嗯?」楚海洋突然推棺蓋說:「嗯?嗯?」
「怎麼了?」
楚海洋張口咬住手電。把頭探進石棺,看了半天一臉疑惑地抓頭。
大叔問:「怎麼了?」
「明若你確定一下,」楚海洋說:「小心點,別碰骸骨。」
夏明若便也俯身看下去,楚海洋摟住他的腰:「是不是?」
夏明若悶悶應一聲,仰頭喘氣:「呼~~棺材味道,我看是的。」
大叔說:「啊?」
楚海洋問:「舅舅,你確信這是娘娘墳?」
大叔理所當然地說:「確信,本地傳說已經好幾百年,三十年代我師傅曾經找到過入口,回來也說是找到娘娘墳了。」
那兩人對視一眼,楚海洋說:「但這人是個男的。」
大叔瞪大眼睛:「男的!!誰說的?!」
「盆骨。」楚海洋在夏明若的腰上拍了一下,說「舅舅,術業有專攻。人體骨骼中,骨盆的男女性別差異最明顯,其餘部分----比如骨骼粗細什麼的----有的很難區別。你看夏明若這種找長開的,就屬於骨骼特徵介於兩性變異範圍內以至於難以辨認的。」
「所以要看他的盆骨,比如恥骨弓,較小的是男性:較大的,幾乎呈直角的,是女性。」
「於是我是解剖學意義上的男性。」夏明若說。
「胡說,」大叔急吼吼:「我來看我來看我來看看。」
他說著便要擠上來,楚海洋笑著推他說你哪看得出來,你也不想想我們對著實驗室一具骨架畫了多久。
夏明若滿臉發光說海洋,這發現大了,西南某少數民族首領的老婆竟然是男的,回去一查資料,對得上已知民族的,上《考古》;對不上,哎喲,咱們倆成就了,非上《人民日報》不可。
大叔呱呱笑說小傢伙你別吹了,還男的呢,董賢啊?
「咦?」夏明若笑:「你也知道董賢?」
大叔說人家寫在正史里呢,也是可憐人吶。
「那是,」楚海洋說;「根據史料,漢哀帝患有很嚴重的風濕病,常年關節腫痛而且四肢麻木,董賢作為一個陪擴人員。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沉病纏身、內心孤寂的病人。就像咱們生病時也特別希望有親人陪伴,漢哀帝對董賢的感情,除了眷愛以外,也是一種依賴,沒有書上記載的那麼不堪,什麼『便僻弄臣、思恩微妾』,那都是老東西罵人用的,所以很多東西要論證,才能還事物以本原。」
「哦,對了,」夏明若擊掌:「小董也作過祟。就是被王莽挖了墓,眾目睽睽之下開棺剝衣之後,咦,想不起來了,哪一年來著?」
大叔突然撲通一聲從棺材邊沿上掉下來,坐在地上拼命揉眼睛。他鎮靜數秒,喃喃:「見鬼了……」
夏明若問:「怎麼了?」
「見鬼了,」大叔指著石棺說:「這骨頭……這不男不女的……正在長白毛呢……」
楚海洋哈哈大笑,夏明若死命搖著他的胳膊,他便舉著手電又往裡看:「你怎麼跟小陳差不多了,滿嘴鬼啊鬼的,所謂鬼都是幻覺,大氣層放電現象……大氣層劇烈放電現象。」
他一把夾起夏明若:「舅舅!撤!」
大叔已經退到墓室口了,跺著腳喊:「還用你說,上邪門了!!」
兩人在墓道里撒丫子狂跑,手電光柱隨著腳下顛簸而晃動,夏明若這傢伙輜重太大,跑了幾步便氣血翻騰要罵娘,大叔卻突然調轉了身子「嗷嗷嗷」往回跑。
楚海洋差點被他撞倒,大叔推他:「退回去!回去!」
「那邊也有長毛的?!」
「奶奶的!」大叔氣急敗壞:「還不如長毛呢!水灌進來了!!!」
大叔推著海洋說:「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楚海洋邊跑邊說:「不對啊,沒觸動機關啊,這樣的墓葬不可能沒有機關啊!」
夏明若喘著粗氣問:「今、今天幾號?」
「七月十一!」
「陰曆呢?」
「六月十五!!」大叔喊。
「喔!」那兩人突然不跑了。
楚海洋胸育成竹地說:「這就是地下水cháo汐現象,不用擔心,它會慢慢退回去的……」
話音未落落兩人就被洶湧的大水直衝進墓室,撞在前室的牆壁上。大叔已經逃到後室,撲在棺材頂上直拍說:「快來!快來。」
夏明若撲騰起來,幸運地發現水只到腰間,便拉著撞到頭的楚海洋搖搖兄晃趟水而行。
「我糾正一下科學家的說法,」他把楚海洋推到石棺上:「這不是cháo汐現象,過叫海嘯現象。」
楚海洋抱著腦袋揉啊揉,然乎睜丌眼睛:「地下水cháo涌可以根據力學壓縮參數、滲流特性參數等等結合公式計算,我馬上來計算一下。」
大叔蹲在棺板上邊絞濕衣服邊說:「嗯,嗯,我也會算。」
夏明若敬佩道:「舅舅,太厲害了!」
大叔得意樣樣,又把衣服穿上:「掐指一算,外面在下大雨。」
夏明若說:「咳……有道理……」
楚海洋立刻轉移話題:「你們看!豹子醒了!」
豹子是個聒噪人,一醒來就嚷嚷:「他媽的!你們把老子怎麼了?!啊嘍,他媽的!啊噗!」
他又吞了一口水,眼看著要被沒頂,楚海洋過去把繩子解開,拍拍他的肩膀說:「過來一起把棺蓋合上,不能讓遺骨浸水。」
豹子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就看見楚海洋一掌劈在瘦子脖子上,把剛剛有些意識的瘦子又劈暈了。
豹子說:「你幹嘛?」
夏明若說:「剝奪壞人的行動權。老豹同志,你很幸運,海洋覺得你還算個好人。」
楚海洋嚴肅地看了豹子一眼。
老豹同志眨了兩下單純的小眼睛,一瞬間有些感動,手族無措了一會兒,便乖乖過來推棺蓋,然後跳上去蹲在夏明若身邊,與躺在另一頭的瘦子堅決劃清好人與壞人的界限。
水位仍然在持續上漲,速度絲毫不減。大水拍打在前墓室壁上,浪花四濺,聲勢頗大,好在前後室之間只有一道窄門,水流打著轉到了後室,就不那麼嚇人了。
因為墓頂偏低,石棺倒有一米來高,這四個人侷促地並排蹲著,站又站不直,坐又坐不下,還要扶者暈倒的瘦子,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尤其是楚海洋辛苦,唯一的手電舉在他手裡,但手電不防水。
不一會兒積水愈深,夏明若和大叔便開始扎馬步。
兩人聊天,大叔說:「慚愧,我最矮,年紀大了越長越回縮。」
夏明若哈哈笑:「我他媽也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生的,從小就沒發育好。」
楚海洋十分敬業地測量:「水位距離墓頂四十公分左右,水深一米九,再漲十公分我們就危險了。」
他搖搖頭笑道:「呵原來有機關,唯一也是最牢靠的機關便是墓口大半在水面以下,水位稍有上漲,墓葬便會被隱藏,四兩撥千斤,古人的智慧還是不可小覷啊。」
「嗯?」大叔扭頭看看說:「告訴各位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手電快沒電了。」
夏明若把滿臉的水抹去,說:「我也突然想到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楚海洋說:「不許問。」
夏明若已經問出來了:「水裡不會有蛇吧?」
其餘三人看了他一會兒,同時伸手狠狠拍在他腦袋上:「不合時宜!」
豹子拍完了「哎喲」一聲。
楚海洋和大叔異口同聲:「你也不許問!」
「不是,」豹子說:「我撞到頭了……啊唷!」
楚海洋火了說你煩不煩啊?!老打斷我思路,本來公式就複雜!
還沒罵完就聽到石頭落地的聲音。三人齊刷刷望向豹子,只見那人腦後石壁上赫然一個二十厘米見方的洞。
「什麼味啊……」豹子木然地回頭,再轉過來:「不關我的事。」
「頭很硬,」楚海洋鼓勵地拍拍豹子的肩,然後猛然把他推開,掄起濕漉漉的槍托向石壁上鑿去:「天無絕人之路!!」
大叔舒了口氣拍拍胸口說果然,算命的說我不是淹死的,應該是摔死的。
夏明若突然對大叔喊:「快砸,娘娘在後面!」
大叔說:「啊?」
豹子聞言卻大嚎一聲,以一當十,兩眼直冒金光,鋥亮的腦門上閃爍著「明器」二字,不一會兒又幾塊碎石落地,豹子身先士卒,狹窄的洞口硬擠了過去。
大叔把夏明若拉到身邊說:「外甥,不道德啊,一句話就騙得別人拼命。這明顯就是盜洞,只不過後來被人用石頭泥糊堵住了,先前光線暗,我們都沒看出來,但裡面要是還有東西我就喊你舅舅。」
夏明若裝傻,對洞裡喊:「老豹!」
裡頭靜悄悄的,豹子沒有回答。
「嘖,」大叔說:「還真是人為財死,剛剛說他是個好人,他倒為了幾張票子又想不開了。走,我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