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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29:14 作者: 微笑的貓
說不清是什麼,並不響,但絕對回聲綿長。
第三章
「槍聲?」夏明若說。
「不敢肯定,」楚海洋搖頭,接著下命令:「睡覺。」
「真不過去?」夏明若問。
「不能過去!」小陳又急忙忙強調。
楚海洋把夏明若往帳篷里一塞:「養精蓄銳去吧。」半分鐘後夏明若就維持著被塞進來的姿勢睡著了。
「你也去睡,我守夜,每兩個小時換一次。」楚海洋拍拍小陳的肩,便坐下來看著火堆,看著看著,視線移到蟠螭刀上。
好刀啊好刀,你看這青銅鎦金手柄,出土時是有鏽的,經過幾千年的地下埋葬哪有不長鏽的,比如土鏽,比如地子鏽。用弱酸溶液浸泡,用小刀細細剔除,再酸洗,花紋漸漸顯現,美啊,真美啊,國之瑰寶啊……(楚海洋很沉醉楚海洋很陶醉)
小陳上下牙床直打顫,爬到他身邊:「大哥!」
楚海洋說:「啊?還沒睡啊?」
小陳灰白著臉說:「我求求您不要在半夜裡擦刀行不行?」
「行啊,」楚海洋一口答應,鑽進帳篷里推醒夏明若:「換你了換你了!明若!起來!」
夏明若嘟囔說:「我死了……」
楚海洋把他拉起來:「守夜去。」
夏明若半閉著眼睛,挨靠在楚海洋身上:「小陳不是在麼……」
「你這是什麼覺悟,」楚海洋半哄半騙把他推出去:「快。」
夏明若極不甘願地側躺在篝火邊,托著頭,望天。天上一輪朦朧月亮,微微發紅,以前鄉下人常說的鬼月亮就是這種。
「小陳……」夏明若緩緩開口:「睡著了麼?」
剛有點睡意的小陳背脊一涼,夏明若於是陰森森笑起來。
夏明若可能是祖上在五胡亂華時被弄混了血統,膚色要比一般人白很多。平時看沒什麼,晚上就有點嚇人了,尤其在這種荒山頂上,野風吹著,孤魂厲鬼都要出來活動的晚上。
「小陳……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以前在湖北挖掘漢代大墓,第一層槨室怎麼都打不開,好不容易打開了,竟然還有一層,於是又把第二層撬開,」夏明若的聲音陡然壓低:「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小陳捂著耳朵跳起來:「小夏同志!」他急切地說:「你去睡吧!我來守夜!」
夏明若為難道:「唉呀那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沒關係!」
夏明若於是心安理得地躺回帳篷,又心安理得地睡到天亮,睡到楚海洋捧著他的肩膀咬牙切齒:「明若,你太不要臉了。」
「哪裡哪裡,」夏明若撇開頭對著眼圈黑黑的小陳微笑:「是基層同志太客氣了。」
笑容很友善,小陳不敢看。
餵飽了肚子便往對面山峰上走。小陳昨天晚上估計得完全錯誤,三個小時?三乘以三個小時還差不多。
第一完全沒有路,密林里長滿了有毒植物,濕度極高,霧氣很重;第二山谷里有湍急的深溪,泅渡時很費了一番功夫;第三雲貴多卡斯特地貌,夏明若掉進了隱蔽的溶洞,還壓壞了一條兩億年才能長成的石筍。
兩億年啊,我們可以預想李教授知道後,辦公室的牆面上肯定布滿了凹坑,都是用他那博學的腦袋撞的。
下午六點鐘時,到達山頂,山頂生有幾棵稀疏的矮樹,裸露的土壤呈紅色,土壤下是石灰岩。山頂上有一處隱蔽的灰燼堆,大概是兩三天前的遺留,這讓楚海洋反而鬆了口氣,說明行動方向並沒有選錯。
從山崖頂上到洞口,目測距離十五米。
六點半,趁著太陽還剩一絲餘光,楚海洋和夏明若最後一次檢查裝備。
「多用刀?」
「帶了。」
「水壺、壓縮餅乾?」
「有。」
「指北針、手錶、相機、手電、鏟、刷子、篩子、繪圖冊、筆、皮尺、鎂條、火柴?」
「有。」
「牛油蠟燭?」
「……吃了。」
楚海洋抬起眼問:「誰吃的?」
夏明若馬上指著小陳,小陳問:「什麼叫牛油蠟燭?」
楚海洋便捏著夏明若的耳朵說叫你賴皮,叫你賴皮。
六點四十,楚海洋摸摸腰上的繩子,開始下懸崖。
這一下楚海洋才發覺自己也估計錯了,山崖上的風至少比想像的大十倍,勉強滑下兩米後就被風吹得晃里晃蕩直往懸崖上撞。楚海洋咬牙 掄起登山鎬,深深鑿進岩石,兩腿奮力一蹬當作支架,這才控制了平衡。
他意識到夏明若絕對不可能一個人完成這些動作,便對崖頂上喊:「明若!你也下!」
喊了兩聲卻不聽人回答。
「明若!」
小陳探出腦袋:「小夏同志跑了。」
「啊?!」楚海洋瞪大眼睛:「跑哪兒去了?」
「他說他回北京了。」小陳舉起手中的俄羅斯套娃給楚海洋看,一臉茫然:「臨別禮物,給我的。」
楚海洋立刻又蹭蹭蹭從爬上來,對著某人的背影大吼:「夏明若!你有種再跑一步試試!」
夏明若瀟灑地揮手:「再見!ДосвиданияAOCBNAAHNR!」
楚海洋剛想解繩子去追,卻看到地上的蟠螭刀:「明若!刀沒帶!」
夏明若便立刻兜回來,結果被楚海洋一把勒住。
夏明若嗚嗚哭起來,他抱緊楚海洋的腿可憐巴巴說:「海洋~~~看在你我青梅竹馬的份上……」
楚海洋被氣樂了,一言不發往他腰上繫繩。
「別!別啊!」夏明若抓著楚海洋的手哀求說:「你拿根繩子把我拴懸崖上那還不如讓我死呢,我怕高啊!」
「怕啊怕啊就不怕了。」楚海洋拖著他往懸崖邊走。
夏明若說:「不不不不不不!算了算了算了!NoNoNoNo!」
「明若,」楚海洋側著頭看他:「這也許是趙老教授生前最後一個願望,你真的忍心不替他看一眼麼?」
夏明若愣了愣,和楚海洋對視半天,最後抽抽鼻子:「下。」
「那走吧,」楚海洋說:「重行李不用帶,拿好常用工具。小陳你不怕高吧?」
小陳驕傲地一挺胸脯,心中充滿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不怕!」
「夏明若你看看人家,多學習學習,」楚海洋先走到懸崖邊,抓緊繩索:「我第一個,明若跟著,和我保持一米的距離。」
夏明若高喊:「等等!」
楚海洋便等著。
夏明若說:「讓我醞釀醞釀讓我醞釀一下!」
楚海洋終於變得面無表情:「小陳,」他說:「我包里有軍用背帶,麻煩拿給我。」
小陳立刻奉上。
楚海洋一躬身把夏明若背起來,像打包裹一樣把他打在自己身上。
夏明若說:「別別別!」
楚海洋說:「你現在才不好意思晚了。」
「我哪能呢!」夏明若摟著楚海洋的脖子說:「我是說別把我放後面,萬一繩子斷了我可就作自由落體運動了,換前面行不行?」
「做人不能窩囊到這個地步。」楚海洋將他放到胸前,用背帶紮緊。
夏明若深呼吸,迅速進入了僵直狀態。
楚海洋開始慢慢放繩,藉助登山鎬控制平衡。兩個人比起一個人重心更容易穩定,也更能體會什麼叫命懸一線。
夏明若問:「到了沒?」
「沒呢,」楚海洋滿頭是汗,喘著氣回答:「你別睜開眼睛你別把眼睛睜開。」
「不敢不敢,」夏明若哆嗦著:「到了說一聲。」
「差不多了,」楚海洋艱難地掉頭看,洞口就在腳下。
「明若,你的腳能碰到崖壁嗎?」
「能。」
「那就現在,和我一起蹬,一、二、」楚海洋喊:「三!」
四足發力,蹬離懸崖,楚海洋同時松繩,慣性將兩人甩進山洞。
然後跌個狗吃屎。
夏明若捂頭說:「卑鄙啊……」
楚海洋說:「活該,誰讓你要在前面。」
這是個下行洞,洞內平整,洞周有人工開鑿過的痕跡;洞體延伸極寬,但除了光線能照she到的洞口部分,其餘都隱藏在濃濃的黑暗中。
楚海洋解開腰上的繩結,將其固定在洞頭突出的岩石上,然後探出頭去喊:「小陳!下來!」
小陳答應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呢,他的人就已經站到了眼前,速度之快,動作之敏捷,楚海洋自嘆弗如。
「我小時候,爺爺帶我採過藥。」小陳同志終於露了把臉。
這時夏明若的低呼聲在空曠中傳來:「我的天啊……」
楚海洋擰開手電:「啊?」
夏明若痴了一般指著洞穴深處,楚海洋前進幾步,吸口氣說:「竟然讓你猜對了……」
懸棺。
不是一具,是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數十上百具。黑色的棺木大多已經坍塌腐朽,地上有零碎的屍骨……有的還是屍骨,有的已經腐朽成粉。
夏明若反射性地抖開手帕扎在口鼻上,然後就聽到撲通一聲,小陳嚇暈了。
夏明若跑去掐他的人中,掐醒後被小陳突然一把抱住:「棺材!」
夏明若說:「嗯,都是木頭。」
小陳哭喊:「死人!!」
夏明若說:「人類骨骼。」
小陳歇斯底里了:「鬼啊~~~~~!!」
夏明若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
他一邊捲袖子戴手套一邊說:「小陳同志,激動是應該的,這是我國目前發現的最大的懸棺葬群,呆會兒我們邀請你一起合影留念,然後光榮地刊登在考古學報上。」
楚海洋把皮尺的一端扔給他:「明若,測量。」
夏明若接過,往外推小陳:「你別貼著我,我沒法幹活。」
小陳抖抖嗦嗦說:「小夏同志我害怕!」
楚海洋說:「小陳,你在洞口等我們。」
小陳大喊起來:「別丟下我一個啊!天要黑了!這裡有鬼!有殭屍!白白白白毛殭屍!吃吃吃人的!!被吃了就投不了胎要當孤魂野鬼的!」
「嘖,」楚海洋叉腰說:「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還白毛,白毛那是正常現象,屍體本身會霉變,一霉變就長白毛。一定濕度,一定溫度,有營養的提供體,加上真菌感染,於是長白毛。」
「如果你有腳氣,以後肯定長白毛。」夏明若篤定地說。
小陳翻著白眼滑倒在地上:「……我有腳氣。」
「那你前途很光明嘛。」夏明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