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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29:04 作者: 微笑的貓
    白舒說:「邵麗明怎麼找了這麼一個東西?」

    核兒說:「您不知道,全城最紅的司儀就是他,邵麗明花了大價錢請來的。」

    他發現白舒和老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了大杯,趕緊上去勸說:「二位師尊,不少啦,不能喝了。」

    老吳說:「汝等莫管,某與白先生乃生死之交。」

    白舒微醺地說:「人生難得幾回醉啊,我的老婆又一次跟人跑了,此時不喝,就不像個男人了。」

    邵麗明和新郎「嘩啦嘩啦」倒香檳,倒完了就開始玩黃色遊戲,徐真人跳在椅子土嗷嗷起鬨,我一看他,大驚道:「你怎麼也喝上了?醫生准你喝嗎?」

    核兒想了一會兒,突然說:「對,不喝不是男人!」說著他就要去開啤酒。我趕緊拉住他道:「幹嗎?」

    核兒和我咬耳朵說:「你傻啊?趕緊喝,喝倒了就趴桌上,一會兒老吳和白舒打砸搶再怎麼鬧都不關咱們的事!」

    我輕聲問:「那誰善後呢?」

    核兒說:「「顏博士吧,誰讓他聰明呢。」

    我豎起大拇指,核兒「砰」一聲擰開瓶蓋,又給我一瓶。我拍著顏小二的肩膀說:「一會兒你開車啊。」顏小二還沒明白呢,我和核兒相視而笑,豪慡地對瓶吹。

    吹完後,核兒打著酒嗝對我拱拱手,就鑽桌子底下去了。我急啊,我酒量好啊,眼看著老吳和白舒的狀態已經上來了----白舒敲著碗唱「寒蟬淒切」,老吳哭得哇哇的----此時再不醉,一會兒邵麗明過來敬酒,那倆貨無論做什麼都會殃及我這條池魚的。

    我又要喝,顏小二拼命不讓道:「桃三,你怎麼了?」

    「你快放手!沒見老吳和白舒都狂暴化了嗎?」

    「是有點……不過那又怎麼啦?」

    我一把推開他,惋惜地搖頭說:「很多時候,物理定律是解決不了人性難題的。」

    我也倒了。

    倒了以後我還有點兒意識,知道新郎新娘過來敬酒,然後白舒跳起來了,老吳也跳起來了然後噼里啪啦一陣亂響,新郎就邊叫邊在天上飛,邵麗明咆哮,老吳打伴郎,伴郎打白舒,白舒打新郎……滿桌子碎碟子破盞,我還聽到白舒說了句費爾巴哈的名言「最殘酷、最摧心的真理就是死」,白舒真是博學啊……

    晚上我們酒醒,看到顏小二的臉還是綠的。

    半夜,我們去派出所探視白舒和老吳----男方的不知哪個孫子報了警,把人民內部矛盾捅大了,白舒和老吳都腫得像豬頭,問題是白舒腫成這樣還挺有風情,真是妖怪。他們倆得關24小時,我問白舒:「師尊,明天畫廊還營業嗎?」

    白舒說:「營業!我要把畫廊做大做強,做成全國最大的!讓邵麗明知道,她離開我是個難以彌補的錯誤!」

    老吳吼道:「我入股!」

    白舒說:「桃兒,今天我就給你加薪;核兒,有空你也來幫忙賣畫;徐中馳,徐中馳你……你還是算了吧。」

    核兒說:「行行行,我們一定去,那麼二位早些睡吧。」

    第二天早上,核兒推說沒空,我就帶著顏小二和徐真人去畫廊上崗,顏小二長相尚可,徐真人似真似幻,他們來了至少不影響生意。

    「哎!這畫怎麼賣?」一位女客指著幅掛在顯著位置的國畫問。我趕忙招呼道:「啊,您好,價格寫在小標籤上。」

    「哎喲,好貴吶!」女客說,「這都畫的是些什麼呀?」

    我走到她身邊,凝視畫作微笑片刻,溫柔地問:「好看嗎?我畫的。我畫的是這個浮世,是浮世中遺憾有人問佛祖,世間為何有那麼多遺憾?佛祖說,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即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幸福也不會體會快樂。」

    ……

    顏小二在角落裡說:「我要走。」

    徐真人說:「走什麼呀,難得有幸近距離觀察桃兒賣畫時那份收放自如的風情。」

    「我要走,我要走。」顏小二掙扎道。

    我終於費盡口舌賣了一幅畫,喜滋滋地坐回他們跟前說:「慡,一大早就有進帳!遺憾吶,畫畫的那傢伙----二年級的那個----他不小心就打翻了這麼一瓶墨汁,如果運氣好多打翻幾瓶,馬上就能買輛東風小康啦。」

    顏小二問:「他要東風小康幹什麼?」

    我說:「上水產市場賣魚去啊,都畫成這樣了還好意思繼續畫?」

    顏小二說:「我要走……」

    我說:「別走,一起吃飯。」

    「來不及了。」顏小二看看表,「最近安檢嚴格,我得提前三個小時去機場。」

    「什麼?你是真要走?」我挺驚訝,因為沒有心理準備,我還以為他要在國內常住了。

    顏小二偏著頭笑:「你捨不得我?」

    「你們私聊,我要走!」徐真人呼嘯著跑出去了。

    這畜生關鍵時刻一點兒也不傻!

    「哎,真人,你回來啊!」

    顏小二笑著總「你既然捨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

    我說:「你走吧,趕緊的。」

    「我在那邊等你過來留學。」顏小二說。

    「不去,沒錢。」

    顏小二笑了笑,轉身真走了,差不多走到街拐角,他手插褲兜,突然回過頭來喊:「喂,桃三!」

    「幹嗎呀?」

    顏小二說:「管你等誰!總之走著瞧吧!」

    「……」

    莫名其妙,真是個讓人不明白的傢伙。

    走吧,趕緊的!

    第七章 廢柴·格致·宋

    宋格致有好幾重身份。

    首先他是個富三代。以我國國情,做富二代容易,做富三代難。他爺爺是隨著改革大cháo騰飛的第一批人,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許多種田能手還在為「萬元戶」而奮鬥時,他爺爺已經身家百萬他爸爸則青出於藍,從房地產起步,經營領域涉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企業越髮根深葉茂。再然後還有他哥,他哥雖然也才二十多歲,但說話做事像個精於算計、城府極深的老幹部,只有罵他的時候劈頭蓋臉、本性畢露。

    目前宋家的情況是:宋格致的爸爸為中流砥柱,爺爺老當益壯和哥哥各為左右翼,中間有個極潑辣能幹的媽媽,後面還有個只比商業流氓好那麼一丁點兒的姐姐收尾。此等家族講「富豪」顯得淺薄,正確的界定是「財閥」。

    講這麼多,就是為了突出宋格致,他是這個家庭里唯一的廢柴。

    現在要提到他的另一重身份----他是一名優秀的網遊非人民幣玩家。

    他有錢,可他從來不浪費點卡,他非但愉快地窮玩了七八年,還能依靠倒賣裝備每月固定收入五百元。

    陪他玩的是他的至交好友胡觀。胡觀家沒什麼好說的,他爸正團職轉業,眼看快退休了才熬到一個助理調研員;他媽做了二十年副主任科員,上班時間在網上玩牌。胡觀和宋格致如果是一男一女,搞不好就是一場跨階級的虐戀,雖然現在他們也好得跟談戀愛似的。

    兩人在網遊里一起殺人和被人殺,一起蹲人和被人蹲,一起練級和下副本,一起Roll裝備和黑手,一起創幫會,一起刷世界罵人,然後一起被人罵回來。他們已然合體,不用區分銅屍和鐵屍,是同出一個娘胎的奔波兒灞與灞波兒奔,敵對陣營望風披靡,他們的名聲臭不可言。

    所以是火一般的戰鬥熔爐鑄造了他們倆的情誼,除此之外兩人還是高中同學。

    宋爸為了讓孩子在平凡的環境成長,堅持讓兒子念一所普通的市重點高中,且不許司機接送其上下學,帶來的結果是宋格致被匪徒盯上了。

    那一天秋高氣慡,風和日麗,綁架他的無牌照白色小貨車已經連周在校門口附近徘徊,終於被他們瞅准了機會,在數秒鐘內就得手逃竄。當時宋爸在事業上已經風生水起,估計能為兒子支付個一兩千萬贖金。

    小貨車幾乎都要逃到郊區了,卻被胡觀騎著小摩托攆上了。

    胡觀的特點是人高、顏正,野戰軍級別的戰鬥力,必要時可以爆發小宇宙,他一人打了對方四個,竟然還不吃虧。宋格致被他從車上拽下來的時候嘴裡塞著破布,由於抵抗時左右臉各挨了一拳,所以他的兩隻眼眶都是青紫的。

    胡觀說:「快走!」

    宋格致說:「嗚嗚嗚!」意思是「一起走」。

    胡觀正打得熱火朝天,吼道:「你先走!」

    宋格致於是掙脫麻繩發動已經撞掉了前臉的小摩托,胡觀眼疾手快地跳上車后座,兩人絕塵而去。白色小貨車追了一陣,但無法開進蛛網一般的小巷,最終只好放棄。

    此役之後,由於胡觀不肯收酬謝金,宋爸便自作主張地給他買了三輛摩托車,胡家那兩室一廳的小單元房根本放不下。為此胡爸專門租了一個車庫停車,胡媽也改了坐公交上下班的習慣,改騎摩托。一位中年婦女騎一輛價值數萬的進口山葉摩托確實奇怪,但誰讓人家沒辦法呢……

    胡觀和宋格致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玩網遊的。不玩遊戲的時候,他們就湊一塊兒吃飯,席間討論果敢游擊隊員守則或穿越女如何面對裹小腳等重大問題。

    宋格致高中畢業後被弄到美國上學去了,但他不好好學習,三年後肄業回家。

    胡觀讀完了體育學院,在專場招聘會上被市公安局的防暴隊一眼相中,光榮從警,但很快他又犯了錯誤。

    在一次小鎮抓賭的行動中,他跑得太快沒剎住,將一名聚賭群眾從平橋上撞了下去。撞下去其實也沒什麼,江南人氏大多會游泳,遺憾的是此群眾摔偏了,腦袋擦著水泥墩子落水,被開瓢了。

    人民公安抓賭,主要是為了震懾違法分子,捍衛社會良知,順便搞點小創收,絕不是為了實施人身傷害。胡觀於是被嚴肅地批評,提早發配到了基層,成了一名派出所小民警。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想當一名資深警察,戶籍、治安、刑偵、預審都必須涉及,提前到派出所工作並非壞事。

    宋格致的最後一重身份----他是個保安。

    當然他不是普通保安,他是全市最貴的別墅樓盤----香榭麗山莊(「擇隱山水,家族傳世,塞納河左岸豪宅,看房有禮,每棟均價三千五百萬起」)的保安。香榭麗山莊就是早年間他爸開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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