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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29:04 作者: 微笑的貓
    阮大鵬當然同意,反正也不用他燒。阮女士更是一口答應了,老實說在兒子求職的當口,讓她把心肝肚肺掏出來餵了左乙她都樂意。她和左乙也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左乙喜歡她燒的菜,她喜歡左乙背後權傾朝野的董事長老爹。

    作為一個獨自在外地工作的單身漢,左乙的生活相當單調。發現阮氏廚房這麼一個寶地後,開始他只是三天去吃一次,後來發展到隔天去吃一次,一個月後他開始常駐阮家,天天到點兒就來蹭晚飯。但他絕不白吃,想吃什麼就提前去買菜,然後準時送到阮女士跟前。由於他的周到,阮女士常常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親生兒子。

    有一天,吃完了飯,阮大鵬照常去刷碗、左乙也幫忙收拾。同事間一旦私下裡有了交情,平常相處就顯得親熱起來,即使左乙這樣高冷的人,待阮大鵬也像是朋友了。

    阮大鵬問他:「你玩網遊不?」

    左乙說:「不玩。」

    「打牌下棋不?」

    「不費腦子。」

    「看書不?」

    「不傷眼睛。」

    「那你喜歡幹啥呀?」阮大鵬問。

    「躺著。」左乙說。

    阮大鵬就笑,說:「你也太難伺候了,有車、有房、有錢、有吃,還有我這麼一個進士家的公子天天給你刷碗,你還一臉了無生趣。」

    左乙也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始翻褲兜,掏出了個小物件兒往阮大鵬身上一扔,說:「給你」阮大鵬沒接住,那玩意兒掉進了刷鍋水裡,撈出來一看,是枚戒指。

    「這什麼啊?」阮大鵬傻傻地問。

    「鑽戒。」左乙一邊給自己泡茶,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給我幹嗎?」阮大鵬又問。

    「給你媽媽的,抵伙食費。」左乙說。

    阮大鵬細看手中的戒指,鑽石碩大,搞不好有一克拉。他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是真的?」

    「廢話。」左乙說。

    阮大鵬燙了手似的趕緊把戒指扔回去說:「開什麼玩笑?這麼貴重的東西給我媽幹嗎?!」

    左乙又扔回來說:「我留著也沒用。」

    兩人扔來扔去不慎把戒指扔進了水槽,在滑入下水道的瞬間阮大鵬眼疾手快地撿起來,說:「我媽離婚都十五年了,不管你送她多大的戒指,我都不會喊你一聲爸!」

    左乙白了他一眼。

    此人態度傲慢,堅決不肯收回戒指,阮大鵬沒有辦法,只好把戒指給他媽送去了。

    阮女士死都沒想到自己人生中獲得的第一枚鑽戒竟然是來自食客,嚇得她差點心梗,無論如何也不敢收。阮女士不要,左乙又不拿,阮大鵬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結果這枚戒指在他的口袋裡躺了半個多月,依舊找不到下家。

    左乙說:「你找個珠寶店賣了吧,然後給你媽買台烤爐回去,她不是想開烤鴨店嗎?」

    阮大鵬覺得這廝的大腦溝回真的和普通人長得不一樣。

    他問左乙道:「這鑽戒原來是送給誰的?」

    左乙說:「別問了,反正她跑了。」

    又過幾天,阮大鵬蹲在左乙的辦公室玩手機(戒指還在他兜里),樓下的諮詢醫師上來找左乙,通常這樣就表示來活了。諮詢醫師進門就笑,說:「奇聞,奇聞!」

    阮大鵬問:「什麼?」

    諮詢醫師說:」剛才來了對夫妻,原本是老婆來祛斑,老公陪著。結果那老婆糾結來糾結去,覺得哪個祛斑療程都太貴,老公不甘寂寞,自顧自選了愛貝芙注she套餐!這回老婆倒不嫌貴了,屁顛兒屁顛兒替他把錢付了,這不,現在他們就要求打第一針呢!」

    愛貝芙是一種進口的膠原蛋白填充劑,巨貴,工薪階層最好想都不要想。

    左乙冷笑道:「哼!」

    阮大鵬問:「那女的特有錢?」

    諮詢醫師說:「不是啊,她的穿著打扮也挺普通呀,我看是單純地遷就討好老公。以前老聽人說『妻奴』,沒想到今天遇到失奴了哎,左醫生,今天陸醫生休息,您幫那男的注she,好吧?」

    左乙說:「我不去。」

    諮詢醫師問:「為什麼?」

    「我討厭這號人。」左乙說。

    「哎喲!」諮詢醫師說,「親,您不能和錢過不去是不是?」

    左乙說:「我不缺錢。」

    「呃……」諮詢醫師為難地站了五分鐘,見實在勸不動左乙,只好轉身去找韓國人院長。韓國人提成高,手藝又cháo,醫院一般不給他多派活兒,畢竟注she也算是無創小手術。

    見諮詢醫師走了,阮大鵬對左乙說:「你脾氣挺大呀。」

    左乙以手支頭,邊看書邊懶洋洋地說:「大。」

    後來阮大鵬發現有類人他應付不了,那就是無理取鬧的人。

    此事發生在阮大鵬實習期的第三個月,左乙正旁敲側擊地向他打聽他家裡有沒有房子出租,因為阮女士做的早飯也好吃,尤其是炸蝦餅,油汪汪,黃澄澄、鬆軟噴香,左乙一吃起來就忘了心疼心血管。

    這天是周末,正是諮詢人數最多的時候,有位氣概非常的婦女突然降臨在了醫院大門口。

    阮大鵬正在前台填表格,聽到迎賓的美女輕叫了一聲,他扭頭看怎麼回事,迎賓美女已經邁著小碎步往前台跑來,嘴裡說:「糟了糟了,她又來了!」

    前台抬頭一看,也喊:「糟了!我去通知主管!」

    阮大鵬問:「怎麼了?誰來了?」

    前台說:「專業醫鬧!那女的去年在我們這兒割了雙眼皮,過了一兩個月也不知道是吹了邪風還是病毒感染,竟然面癱了。她說她面癱就是因為割雙眼皮割的,讓我們醫院賠她二百萬!當時醫院剛起步,擔心有不好的影響,明明知道是受冤枉,還是給了她兩千塊錢息事寧人。沒想到她嘗到甜頭竟然把我們當成搖錢樹,隔一陣子就來要錢,我們都快被她煩死了!」

    阮大鵬遠遠地看了一眼,說:「她癱的是下半邊臉,和雙眼皮有什麼關係?」

    「就是這個道理啊!」前台急急忙忙地走了。

    阮大鵬扔下筆,觀察該婦女,此人還在醞釀,因為嫌醫院裡外的人不夠多,直到有三位年輕姑娘出現在醫院門口時,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放聲大嚎:「黑心眼爛肚腸的……」

    阮大鵬衝出了玻璃自動門。

    那婦女突然見眼前多了個人,而且十分高大,驚怒之下後半句話就沒連上,迎賓美女趁機把三位姑娘都接了進去。阮大鵬低頭觀察,發現此女的身高絕不超過一米五,體重倒有一百三十斤,年齡四十五歲有餘從面相看,難纏的程度絕不亞於阮女士。

    別誤會阮女士,她外號「雞腿劉嘉玲」,既有劉嘉玲的霸王之氣,也有劉嘉玲的美貌,比眼前這個漂亮幾十倍。

    面癱婦女兇巴巴地問:「幹嗎?殺人啊?!」

    阮大鵬只是盯著她的臉。

    她一手叉腰,一手撥開阮大鵬,再度扯開嗓子喊:「黑心眼爛肚腸的……」

    阮大鵬又動了他雙手托在該婦女的腋下,把她架了起來!

    這下傻住的可不僅僅是面癱婦女了,在場的所有人的下巴都差點脫印阮大鵬倒是不緊不慢,在一片駭人的寂靜中,他將人架進了自動玻璃門,穿過大廳,架進電梯,然後按了上行的按鍵。電梯「叮」地一聲關門。過了十多秒,才聽到迎賓美女踉蹌的高跟鞋聲,她大概是受驚過度,一下子崴了腳。

    阮大鵬往三樓的左乙辦公室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了,他一是不想醫鬧在門口鬧起來,二是不想迎賓和前台的眾美女受凌辱,三是不知道具體哪個主管管這事兒,四是他覺得左乙能治住這號人。

    他闖進辦公室,把人放下,說「我去打個電話,你看著她!」

    左乙莫名其妙道:「什麼?怎麼?你、我、等……」

    阮大鵬已經把門關上了。

    兩分鐘後他打完電話回來,以為自己瞬間穿越到了異次元世界,原本纖塵不染的左乙辦公室一片狼藉,左大公子的俊臉上有五橫五豎十條鮮紅的指甲印,呈網格狀,都腫起小半寸高。他的頭髮也被揪亂了,衣領子也被扯開了。那婦女正騎在他背上,一邊扭打一邊嘶吼:「殺人啦----!強姦啦----!」

    阮大鵬慌忙地去救左公子,拽著那婦女的兩隻手喊:「別打別打!手下留情!」

    「呸!」那婦女啐了阮大鵬滿臉唾沫,「流氓!強姦殺人啦----!」

    左乙從虎爪下逃脫,第一件事就是衝去反鎖了房門,免得全院的老少都撞進來看見他這副慘樣。

    阮大鵬臉色一變,對那婦女正色道:「你胡說什麼?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爸是誰嗎?」

    「啊呸呸呸!」那婦女叉腰跳腳,「我管你老子是誰?!」

    阮大鵬不甘示弱地道:「不知道我爸是誰還敢亂嚷嚷?我告訴你,我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老公是誰,你兒子在某中專是吧?上學期差點兒被勸退。你老公病退在家吧?其實他病退是假,打麻將是真。我連你家住哪兒都一清二楚,某老小區,別眼巴巴地等拆遷了,那塊地方十年都拆不了。」

    婦女突然被說出家庭情況的細節,氣焰頓時消了一半,橫著眼睛問:「你老子是誰?」

    「哈!」阮大鵬冷笑道,「你管我老子是誰?我還知道你申請了經濟適用房,就憑你還有閒錢割雙眼皮這件事,你的申請就能被拒絕了。你別走,我現在就給我老子打電話。」

    婦女吼:「呸!臭流氓你跟蹤我!」

    阮大鵬說:「我犯得著嗎?你別走啊,我打電話。」

    「流氓,我要報警!」

    阮大鵬說:「你報吧,我們這裡到處都是監控,連人臉上的汗毛都能拍得清清楚楚,有什麼話我們到派出所去說好了。哎,你別走啊!」

    「你等著!小流氓!你給我等著!」

    「哎哎哎,你別走啊!」

    「有種下回不要被我碰到!」

    「別走啊,站住!」

    婦女摔門而去,走廊上響起了她洪亮的叫罵聲。醫院的十多個閒人正守在門外聽動靜,被她挨個兒罵過來,但罵歸罵,她還是腳底抹油地走了,並且服從了保安的管理從後門溜走的,離開得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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