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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29:04 作者: 微笑的貓
婆婆說:「那……你小心些,別惹事。」
李檀弓現在無法面對別離,鼻子一酸,揮揮手忙不迭地跑了。進了樹林,見他的瘋子師父長孫破一手拖著一個孩子正等著他,他再也忍不住淚,衝過去趴到長孫破身上。長孫破不耐煩地把他推下來,道:「哭什麼,沒出息的東西!肩膀怎麼了?去,捧著你師姐的骨灰,我們帶她回去。」
「去哪兒?」
「雪山,天魔殿。」
「還真有天魔殿?」
「廢話!」
「那祖師莫天魔也是真的?」
「當然!」
李檀弓苦著臉吐舌頭,那種地方他可真不想去,他現在只想找個遠離江湖的地方躲著,舒舒服服地過逍遙日子。
突然,長孫破的身子僵了僵,那股要人命的殺氣又出來了,李檀弓趕忙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常缺勒馬立在前方。
「這王八羔子怎麼又來了?還嫌害得我們不夠?」李檀弓沒好氣地說。
「我要回京復命。」常缺淺笑,「李檀弓,你還要不要報仇?」
「要!」李檀弓拖長了嗓子喊,「等蘭心的傷好了,我倆聯手為陽明真人報仇,到時候有你的好日子過!」
「哦?那劉採花的仇你報不報?」
劉採花!
李檀弓猛然瞪大了眼睛,怒吼道:「難道他也是你殺的?!」
「是我,我怕他不聽話,壞了事。」常缺兩腿一夾,胯下駿馬嘶鳴,載著他飛奔而去。
「啊啊啊啊啊----!王八蛋!」李檀弓氣急敗壞地跟著追,邊追邊罵,「兔崽子!給我回來----!」
常缺朗聲說「李檀弓,你那點本事想報仇還早著呢!你我定個一年之約,一年後,重陽日,太湖見!」
李檀弓失去平衡撲地摔倒,抬起滿是大泥巴的臉喊:「混蛋!」
長孫破在身後將他一腳踢起來,「走,去天魔殿。」
李檀弓抹把臉道:「我去!」他把骨灰罐夾在胳肢窩下,一手牽兩個孩子,跟著長孫破往山林間走去了。
第二章 像我這樣無害的少年
阮大鵬身高一米八五,高鼻薄唇,眼神真摯,笑容溫暖,人人都以為他是模特,其實他竟然是個護士。
四年前他陰差陽錯地陷落在護理專業,大學期間談了一打女朋友,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夾著尾巴回到生他養他的八線小城市,賦閒半年。隨後他痛定思痛,光榮地加入了我國目前職業尷尬度最高的人群,他們是男護士,男幼師、男保姆、男婦女主任、男婦產科大夫……
其實男護士極受醫院歡迎,阮大鵬就曾經被幾十家公立醫院搶著要過,也在一家三甲醫院待過兩個星期。可是他和副院長的公子打架,把人家的肩膀給卸了。
被公立醫院開除後,經人介紹,他跑到姨夫的侄女婿的連襟操刀的民營醫院上班,在泌尿肛腸科替老少爺們兒備皮,一時間閱鳥與jú花無數。
後來他申請換科室,雖然姨夫的侄女婿的連襟已經走穴到別家去了但領導還是儘量客氣地問:「你想換哪科啊?」
阮大鵬深思熟慮後說:「那就去個少女健康科吧,最近十幾年婦科病發病的平均年齡越來越小,我很憂心啊。」
領導揪他出門,指著醫院大樓,大樓上鑲著殺氣騰騰的六個巨字----「猛剛男科醫院」,旁邊有條幅註解:前列腺、性功能障礙、生殖感染、男性不育……領導拱拱手說:「你另謀高就吧!」於是阮大鵬再次失了業。
後來這位小領導養了很長時間的傷,因為得罪了阮大鵬就是得罪了阮大鵬他媽,而作為一名潑婦,阮大鵬他媽----阮女士,橫行鄉里幾年,乃是一方雄主。十五年前,阮大鵬他爸愛上了狐狸精,被他媽發現後吊在房樑上毒打,打得一身肥肉亂顫,大半個縣城都聽得到他爸的慘叫。被打得暈過去,用涼水潑醒了,接著打。雖然他最後和狐狸精雙宿雙飛了,但因為時刻受到生命威脅,不得不背井離鄉逃亡越南,又輾轉寮國、緬甸、柬埔寨、泰國等地,恐怕終其一生也不能再踏上故土半步。
阮大鵬再度失業回家,任督二脈都要被他媽打通了。
但媽媽畢竟心疼兒子,又托人給他介紹了個醫院,也是民營的,聽說效益好得驚人,普通護士一個月也能拿大幾千,而且工作輕鬆,加班少,基本不用上夜班。
阮大鵬不願意去,他媽便一邊武力相逼,一邊以死相逼。他聽說這家醫院叫作「美芙洛」,覺得不太對勁,到那兒一看,果然是整形美容醫院,還兼營婦科保健。
他轉身就要溜,想到回去要面對燒得通紅的火鉗,只好又硬著頭皮往裡走。
前台妹妹和負責面試的主管對他倒是十分熱情,因為這廝皮相好,極帥。主管還說要聘請他當醫院的形象代言人。當然他首先要取個韓國名字,因為現在的顧客只吃這一套。主管問他:「『朴金賢,怎麼樣?」
阮大鵬問:「我長得像韓國人?」
主管說:「不像,但我們可以把你整成那樣。」
阮大鵬說:「貴院到底是缺護士還是缺韓國人?」
「缺護士。」主管說,「尤其缺手術室的護士。」
阮大鵬跟著主管轉了一圈,發現這寶貝醫院也只有手術室需要護士。醫院有六大美容中心,分別是整形、抗衰老、無創、皮膚、舒養和口腔,除了整形、口腔能和正規醫學搭上邊,其餘都屬於美容院的經營範疇。尤其是舒養美容中心,專營泡澡SPA,據說能保養卵巢。
他跟著主管參觀手術室,因為有手術正在進行,最外層的門封閉著,他們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走廊。走廊兩邊各有一間手術室,一間開著,一間關著,從開著門的那間可以看出設備相當先進,絕不亞於任何三甲醫院手術室樓上還有住院病房。整形醫院裡通常只有大手術才需要住院,比如削骨磨腮什麼的,但敢做這種手術的都是真的猛士,不是天天能碰見的。阮大鵬倒是碰見一個,她大概是剛做完,紗布包得跟剛從戰場上下來一樣,腦袋腫得老大,不時還吐上一口血水。
病房裡有兩個剛從護校畢業的小姑娘,但是姑娘A的心理素質有問題,一進手術室就暈;姑娘B孺子不可教也,中專肄業,怎麼都通不過護士資質考試,按道理連病房都不能管,好在她是院長的表侄女。
主管告訴阮大鵬,試用期三個月,試用期月工資一千元,五險一金都沒有,可一旦通過了試用期正式錄用,那就一步登天了。醫院是多勞多得,尤其在手術室工作的護士。
阮大鵬還能有什麼選擇?於是他坐下來,和主管面對面簽了個簡單的試用期合同。
阮大鵬他媽已經在家磨了一下午的刀了,見兒子垂頭耷腦地回來了,舉刀就要砍,卻驚喜地發現這小子找到活兒幹了!她趕緊拉著兒子去吃火鍋,點了一桌子牛羊肉,硬逼他補充蛋白質。
第二天阮大鵬準時到班,全院輪流來探視他,直到保潔阿姨和電工師傅都看過後滿意而去,他才能坐下來歇口氣。今天病房有護士姑娘B守著,於是護士姑娘A過來陪他。從A口中得知,醫院裡正兒八經有資質的護士只有三四個,其餘的均是水貨----有美容院出身的,有大街上聘的,有中專學校里找的……畢竟護士也是由正規醫學院培養,不在公立醫院追求進步,跑到這兒來混日子的都是奇葩。
A個性開朗,臉圓話多,嘰嘰呱呱的沒個歇的時候,半個小時她講完了醫院一年多的八卦。
後來又有個人來「瞻仰」阮大鵬。他是個醫生,大概剛從手術台下來,衣服雖然換了,但口罩還沒摘,只露出一雙冷冰冰的眼睛。他比阮大鵬矮半個頭,很年輕,兩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堵著門肅穆地看了五分鐘,就走了。
阮大鵬被他看得渾身發麻,問A:「這癟三是誰?」
A說:「噓----小心別讓他聽見了這個人你惹不起。」
A貌似熟讀《紅樓夢》,解釋說:「我們醫院雖然小,但和榮國府一模一樣,就像一隻洋蔥,正經主子只有洋蔥芯里的那幾個,其餘的都是洋蔥那奴才,只不過有些是一個月拿一兩銀子的大奴才,有些是一個月拿五百錢的小奴才。」
阮大鵬問:「剛才那人算什麼?」
A說:「他是主子。」
「他不就是個醫生嗎?」阮大鵬說。
「是啊。」A嘆了口氣,「但他也是董事長的兒子。董事長名下有十五家整形醫院,卻只生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阮大鵬評價說:「這廝的面相很兇惡啊。」
「而且他還很任性。」A深沉地說。
「什麼意思?」阮大鵬問。
很快這個問題他就弄明白了。
整形美容醫院雖然每天都要做幾台手術,但大多都是小手術,比如開眼角、割雙眼皮、墊鼻子、注she玻尿酸之類的,因此主刀醫生也兼任麻醉師,平常手術是一個醫生搭檔一個護士。醫院當然也有專業的麻醉師,只是他不常駐,有大手術時才來。
那位董事長公子原來的搭檔就是A,但她暈血,經常在手術室挺屍,實在沒法用。阮大鵬問她:「你就不怕被辭退嗎?」
A姑娘說:「不怕,我爸是衛生局的。」
總之,阮大鵬試用期的第二天就成了董事長公子的搭檔,兩人一起給某中老年婦女割眼袋。
阮大鵬其實也沒進過手術室,倒是實習期的時候在ICU和搶救室待過一陣子,還有一段時間被產科借去用,因為他身高力壯,那種三個小護士都架不動的一百七八十斤的胖大產婦,他一抱就上了推車。
第一回進手術室,阮大鵬少不得需要人教。A教他怎麼消毒,怎麼準備,隨後就退了出去,因為她怕血。
公子爺消了毒全副武裝地進來,連正眼都沒瞧阮大鵬一下,直接就在患者臉上畫線下刀子,動作之嫻熟迅速令人瞠目,看來是做慣了的。
手術台上的婦女雖然被蒙住了大半張臉,但仍然努力地想要和公子爺聊天,公子爺對待病人的態度倒不錯,問什麼答什麼,手裡的活卻不停。
婦女說:「我怎麼聞到一股焦味啊?」
公子爺舉著儀器說:「沒事,止血呢。」
婦女說:「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