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PARTⅠ

  沈薇君表情隂惻惻的，看著教室里剩下的最後一個位子。

  那個空位剛好位在黎悠然的旁邊。

  放眼望去，偌大的教室竟然坐得滿滿的，除了那個位子之外，再沒有任何空椅子了。

  這是不太可能的事，學校里每一間教室所擺放的課桌椅數量，都大於每個班的學生人數，她從來沒遇過去哪間教室上課時，會沒有位子坐的情況。

  可偏偏今天她就遇見了……

  不，這樣說也不太對，她還是有位子可以坐，只不過，那個位子剛好是在那個人的身邊。

  沈薇君聽到上課鐘聲響起，這堂課的教授很準時，她也沒那個力氣去隔壁教室搬課桌椅過來，於是只能走到那唯一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她一坐下，周遭似乎飄過些許竊笑的聲浪，但是同學們都很克制，只笑了幾秒鐘而已，因為教授很快地就走了進來。

  「現在開始點名。」耳鬢處隱約有些泛白髮絲的教授用點名簿敲了敲講桌，讓學生們安靜下來，然後他疑惑地看著台下問道：「奇怪？這間教室怎麼坐得這麼滿？」

  教授這麼一問，講台下的同學們紛紛笑了開來。

  「笑什麼笑？想用這招來掩護逃課的人嗎？等我點完名後，會再清點人數，你們別想給我胡亂喊聲湊數啊！」教授一邊看著點名簿喊名字，一邊注視著台下同學們嬉笑的臉。

  都什麼時代了，一些學校都有先進的點名系統了，偏偏他們學校還在用這種老土的方式。

  可是因為他特別在乎學生們的出席狀況，系上的其它教授又都不太搞點名這種蠢事情，有的就算會點名，也只在班上人數明顯變少的時候，所以他還是堅持進行。這是個人的行事風格，他本人就是喜歡每次上課都點名！

  點完名，清點過人數之後，教授發現學生還真的一個都沒少呢！他闔上點名簿，稱讚道：「很好，大家都到齊了，那麼我們開始上課。」

  沈薇君翻開教科書，專注地聆聽。上課的時候，她可是專心致志，無論旁邊那些妖魔鬼怪再怎麼作亂，她都不會多花一絲一毫的精力去理睬。

  一晃眼就下課了，下課時間，沈薇君坐在位子上，教室里同學們此起彼落的交談聲很是喧譁，只有她的附近安靜得嚇人。

  她還以為黎悠然特地安排她別無選擇地坐到他身旁來，接著一定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告白鏡頭，可偏偏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單手撐著頭靠在桌子上，眉頭緊蹙地瞧著她。

  那種無聲無息的關注讓沈薇君神經敏感了起來。

  但他啥都沒說，她連想拒絕他的機會都沒有。

  短短的下課十分鐘過去了，兩人之間的靜默讓班上同學看傻了眼，尤其是班代、副班代那群混在一起的，更是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們好心地替黎悠然擺了個局，沒想到他卻像沒事人般，啥也沒做，喜歡的女孩子就坐在旁邊，他竟然也可以一聲不吭地讓下課時分就那樣過去。

  鐘聲一響又開始上課，鐘聲一響又到了下課。

  沈薇君今天的第三、四堂課是選修課，要換到另外一棟大樓去。她收拾好課本、文具，包包一背就往教室後門走去，態度從容得就跟之前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改變。

  她前腳才剛跨出教室，教室里那群人就開始發難了。

  「悠然，你剛剛怎麼什麼話都不說？」

  「要我說什麼？」黎悠然無辜地問道。

  「我們都特地為你安排了，這種大好機會，你怎麼可以不好好把握？」

  「是要我把握什麼？」黎悠然依舊滿臉無辜。

  「你不是要追沈薇君嗎？」

  「我有這麼說過嗎？」黎悠然笑著收拾自己的書包，接下來的兩堂他沒課，打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咦？」

  「你不是對她有興趣嗎？」

  「就是啊！上次不是都約她吃飯了？」

  黎悠然只是微笑著，什麼話都不說了。

  沈薇君走過窗邊時，聽到了教室里的對話，她下意識地放慢腳步，想聽看看黎悠然會怎麼回答，未料卻一直沒聽到他講話。透過敞開的窗子，她往教室裡頭

  ..

  瞥了一眼，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微笑地望著她，而她不知怎地臉上一紅，隨即轉過頭，快步離開。

  「可惡！」沈薇君憤怒地低喃，不過這一次當然只有她自己聽到。

  那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老是擺出那種討人厭的笑臉。

  他剛剛的態度是想讓她知道他也是被迫的嗎？因為同學們起鬨，所以他也是受害者？

  「可惡！」沈薇君氣得捏緊手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總而言之，看見他的笑臉，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第三、四堂的通識課結束之後，今天的午休時間，她跟許悅琦並沒有約，是一個人吃飯的日子。

  她沒有跟著人潮一起往校外去覓食，因為包包里有一個早上在便利商店買的紅豆麵包，這就是她今天的午餐了。

  沈薇君最近想買一套兒童故事書，晚上哄安安睡覺的時候可以用。他們家的安安雖然才兩歲半多，但是已經聽得懂故事了，每天晚上總要纏著人給他說床邊故事，才肯乖乖睡覺。

  沈薇君隨口說一些小故事還行，但是她老媽對於編故事那套是完全不在行，於是她特地到書店去找了一套兒童故事書，打算減輕老媽晚上哄孫子睡覺時的負擔。

  可是那套故事書並不便宜，她的獎學金又硬生生被打了五折，所以只好從減少日常生活中的開銷來著手，一點一滴的存錢。

  走進下午第一堂課的教室，沈薇君找了個喜歡的空位坐下。

  早上她到校的時間比較晚，所以被同學們捉弄了那麼一下，下午應該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她是第一個走進教室的，誰還有能耐那樣子玩她？

  不過她的寧靜午餐時間並沒有維持多久，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她抬起頭，看向教室前門的方向，那個有著討人厭笑臉的傢伙，正微笑地走了進來。

  「你中午就吃這個？」黎悠然看著她手中吃到一半的紅豆麵包，不自覺地又皺起眉頭。

  沈薇君瞪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被她這樣一嗆，黎悠然又笑了開來，「你應該不是想減肥吧？你的身材很標準，不需要這樣虐待自己。」

  沈薇君沒有理會他，逕自吃著自己的麵包，然後一邊喝著水壺裡的水，把他當成是隱形人。

  「嘿！你應該不會是沒錢吃午餐吧？」

  看著她右手腕內側的一抹黑青，前些天碰巧在一起吃牛肉麵的時候，她手上並沒有那個傷痕。

  但是那天他有注意到她雪白的頸項間有一塊淡淡的瘀痕，仔細一看，現在那瘀痕已經完全褪去了，可是手腕內側卻多出一道新的傷痕。

  是她自己不小心弄傷的嗎？

  還是……家暴？

  黎悠然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往壞的那個方向想去，再加上她今天一個人躲在教室里啃個小麵包當午餐，他開始自編自導地演起腦內小劇場。

  「是啊！誰教我的獎學金只剩下一半呢！」沈薇君冷笑地望著他。

  她其實是想挖苦自己，考輸人家就是自己不爭氣，下一次考試的時候，她再努力一些便是了，但是那個人卻把她的氣話給當真了。

  幾天之後，上個學期的獎學金髮放下來，經過幾天的觀察，黎悠然知道沈薇君中午如果沒和她高中同學一起吃飯的話，她會習慣先到下午上課的那間教室里休息，於是便跟了過來，打算把獎學金轉送給她。

  她今天包了個便當過來享用，並沒有可憐兮兮地只啃著一個小紅豆麵包，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些。

  「幹嘛？」看著他遞了一個信封到自己面前，沈薇君不解地望著他。

  這幾天，她已經很習慣黎悠然的神出鬼沒了，就算下午的第一堂課不是他們班上的必修課，他也會出現在她待的那間教室，可見他應該有事先調查過她的課表。

  這應該是在追求她的表現吧？

  可是他卻從來沒講過那方面的話題，只是挑她身旁的位子坐下，如果是系上的必選修課，上課鈴響之後，他就繼續坐下去，如果不是，上課鈴響之前，他就會離開，去他該去的教室上課去。

  「獎學金，我說過要讓給你的。」

  「我可沒說過要收。」沈薇君瞪著他，心想，這個呆子，還真的把她說的話給當真了？

  最近這陣子，她的確是勒緊褲帶過日子，不過既然獎學金已經發放了，她只要調整一下自己想要買的東西的先後順序就行。

  那些不重要的比方說包包、鞋子之類的，暫時再多用一陣子舊的也沒有關係，她的目標是把那套故事書先買下來。

  所以今天她恢復了過去的習慣，去校外包了一個便當到教室里吃，沒有小琦陪伴的日子裡，午休時間她幾乎都是這樣子過的。

  只不過最近她身旁多出一個神出鬼沒的傢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