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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9:20 作者: 沈滄眉
    他一路沉默不語,待坐到了茶樓上。也笑道:「你那時真是傻的可愛。」

    我一邊倒茶,一邊回他:「傻人有傻福嘛。」

    他笑道:「金錢是檢驗真情的唯一標準。呵呵,你可真夠直接的。」

    我正欲再次闡述一下我的拜金思想,忽而想起建文帝的那批寶藏,便改口道:「我們現在已經身在南京城了,去哪裡找那批寶藏呢?」

    他撇嘴道:「不著急。」

    我暈,他居然一點也不著急。我只要一想起這麼一大筆寶貝藏在某個地方,就急的要命,像是自己丟了巨款,生怕被人檢走似的。

    「夜長夢多啊!」

    他微笑,飲一口茶。方才道:「我在等林晚詞。沒有她,我們是找不著寶藏的。」

    我愣住,奇道:「你怎麼知道她會來?」

    他不語,眉宇間有一種極悠然的神色。有頃,方才道:「感覺。」

    我不說話了。

    一直以來,我不願意承認,面對林晚詞,我其實是有一些自卑的。我當日拒絕去做御馳山莊地莊主,未嘗沒有膽怯的因素。我太在乎他,以至於不敢試探那道底線。

    艷少曾說,林晚詞的要求令我不安。他只說對了一半,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她這個人令我不安。我從不知這世上有一個人竟是完美無缺的。那一晚在瑤光水榭,她一曲奏罷,艷少擊掌吟詩讚嘆……我從沒見過那樣一個艷少,更不曾見他贊過什麼東西,他從沒稱讚過我,我也沒有什麼才藝可令人稱讚,我只會給他添麻煩,只會自作聰明,會錯意表錯情……而林晚詞,她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比我更了解艷少……總之她的出現警醒了我,使我更加迫切地要和艷少退出江湖……

    說到底,我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可是,我避不開她。

    她終究要來了。

    而且來的很快。

    我們回到客棧時,她正坐雅閣中彈琴,素雅淡服,不施粉黛,纖細白皙的十指撥弄琴弦,樂聲宛如流水般瀉出,清幽雅絕。

    我不由得斜眼去瞥艷少,他面容平靜,眼睛裡卻有一種欣賞之色。

    少頃,林晚詞一曲終畢,抬起宛如明月般的容顏,用一把和風細雨般的聲音道:「你們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後一句話卻是對艷少說的。

    艷少不語。

    我不禁要問:「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裡?」

    她起身微笑,坦然道:「本庄弟子眾多,你又是前任莊主,自然格外關注一些。」

    我閉嘴不語,徑直進房去,反正她是來找艷少地,艷少也在等她。沒我什麼事。

    我在房裡悶了半天,也不見艷少進來,杜杜鳥也不知道死哪裡玩去了。隨手腿開窗戶看出去。只見泰淮河兩岸燈火輝煌,畫舫臨波,不時有歡歌笑語隨風飄送過來,端的是奢靡浮華。

    可惜我此刻沒有欣賞夜景地心情,單覺得吵鬧,心裡莫名煩躁,待要關窗。忽然瞧見人群里一抹熟悉的人影。我不由得大為奇怪,四下一瞥。連忙順著牆壁迅速滑了下去,在人cháo里尋得那個白色身影緊緊跟住。走了一會兒,對方忽然上了一艘畫舫,順著河水往下遊蕩去。

    我沿著泰淮河岸走了一會,眼看那畫舫越盪越遠,不由得暗自著急,河裡有兩艘船尾隨那條畫舫之後,若是施展輕功倒也可以趕上那船,但我不會游泳,不免有些怯怯地。

    我思忖片刻,終於決定一試,當即縱身躍起飛掠至那船上,足尖在船頭借力再度躍起,船內依舊管弦叮咚,竟是絲毫不覺,這等功夫。我一向只在電視裡見過,此刻親身施展不免有些暗自得意。這樣想著,兩隻腳已經踏上那畫舫地紅木船板,船身平穩前身,紋絲未動。

    「好功夫!」

    一個白衣少年端坐在艙內擊掌稱讚,姿容秀美。粉面含春,修長白淨的雙掌輕輕擊打,聲音卻頗為響亮。

    我劈頭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你。」

    「恩?」

    「我本來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要將你帶去京城見他,但是現在----」她站起身,一雙美麗地眸中殺氣畢露,「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哦,因為風亭榭嗎?」

    她不答。

    我道:「皇帝已然駕崩,你應該知道我所言不假,皇太子必將順利登基。我也算幫助風亭榭完成遺願,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她目光如刀鋒一般看定我,冷冷道:「你不是容疏狂。」

    我聞言一呆,心中大叫不妙:果然不出所料,麻煩來了!面上卻不動聲色,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緊緊盯著我,卻不說話。

    我與她對視片刻,忽然靈光一閃,道:「這麼說,我一路遇到地那些殺手,是你派來的?」

    她點頭道:「不錯。」

    我忍不住要苦笑:「風姑娘做事真叫人難以捉摸啊。」頓了頓,續道,「不過,既然太子殿下要見我,風姑娘若是殺了,該如何交差呢?」

    她冷冷道:「那就是我的事了。」

    我無奈,頓了頓。問道:「你何以認為,我不是容疏狂?」

    她不答,那目光像是要穿過我的皮相看見靈魂似的。

    我再問:「如果我不是容疏狂,那麼我是誰?真的容疏狂又在哪裡?」

    我這時已經打定主意,即便真的被揭穿,那就索性承認了。甩掉容疏狂這個身份,倒也少了許多麻煩。誰知她竟然說:「我不知道。」

    我頓時又是一呆。

    「我不管你是誰?不管假扮容疏狂想幹什麼?但是,我絕不會帶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去見太子殿下。」

    我屏息不語,靜侯下文。

    她面容冷洌,語氣冷洌:「你是如何得知內宮之事?甚至連皇帝的病情輕重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可有組織?組織目的何在?」

    聞言,我的心底頓時產生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你若不說,泰淮河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說著雙手一擊,畫舫中忽然現出四名黑衣人。周圍的空氣里募然有一種凝重的兵刃之氣。

    我轉目環顧,這才發現畫舫不知何時已經盪到一片極為寬闊的水面上,月華照水,波光粼粼,美則美矣,卻令人微微眩暈。

    風淨漓輕笑一聲,道:「若是單打獨鬥,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這四位錦衣衛兄弟也未必能勝你。但是,我發現你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便是畏水。」

    我定了定神,道:「看來你是處心積慮要算計我……」

    「不錯。」

    這時,畫舫忽然一陣晃蕩,我連忙運功穩住下盤。那沉默的四名黑衣人募地一起發難,四道寒光利器迅捷且酷烈。我手無寸鐵,只得展開輕功身法左閃右避,奈何畫舫空間有限。四人又均是一流高是後,身法靈動劍走偏鋒,兼之畫舫晃動的越發劇烈,尚沒正面交手我便感覺不妙。

    我這個不妙的念頭剛起,事情就真的不妙了。隨著一道劍和咔嚓聲響,畫舫忽然斷裂開來,冰涼的河水瞬間侵入軟鞋。這一來,我更加驚慌,揮掌逼退迎面而來的劍鋒,另一人的軟鞭急攻下盤,我腳下一滑差點跌進河裡,隨即另一道劍光又貼面而至,我急忙仰頭彎腰……

    於是,我成功的掉進河水裡。

    最後的一絲意識便是泰淮河的水裡有隱約地香甜之氣,或是六朝金粉的胭脂眼淚凝成也未可知。

    28 (3)

    容疏狂死亡的消息似乎是一夜之間傳遍江湖的。對於這件事,江湖朋友一致認為:她是死有餘辜,她膽敢背叛天下第一莊,若不死,反而要令人奇怪了。

    江湖上每天都有無數流言蜚語,有真有假,半真半假,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大家道聽途說以訛傳訛。最後變得面目全非,當事人若不幸聽見了,氣量小的只怕要七竅生煙吐血而亡,氣量大的也要他哭笑不得。

    林晚詞此刻的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

    她坐在晚清樓的雅閣里,兩隻耳朵把四面八方的消息聽得滴水不漏。這些流言固然把御馳山莊說得神乎其神,天威難犯。但是,倘若她對面坐著的人是艷少,那就要另當別論了。即便是她這樣向來冷靜自若足智多謀的人,亦難免有些窘迫尷尬。

    「我已傳令本庄天字組的風影使。讓他們全力追查消息地來源。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她望定艷少,用一種安慰的口吻說道。

    艷少沒有說話,他地臉色很平靜。看不出絲毫喜怒哀樂,一雙深沉的眸子越發深不可測。

    林晚詞又道:「以疏狂的武功,江湖上能殺她的人並不多,或許是遇上什麼事耽擱了……」

    艷少揮手打斷她,道:「一切都有可能。」

    「楚先生這話,莫不是真的懷疑我?」林晚詞不確定地說道。

    「你確有殺疏狂之心。」艷少直言不諱。

    林晚詞靜默一下,方才道:「不錯,但那是以前的事了。」

    她停了一下,望頂窗下的泰淮河,繼續說:「人的情緒不同於海浪,它會隨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化。以前我不喜歡她,想殺她,那都是被逼無奈,現在自然沒有這個必要。此一時,彼一時……」

    她說著忽然住口。

    艷少不動聲色地問道:「此時如何?彼時如何?」

    她不答話,過了 好一會嘆道:「彼時,她叛出本庄,本該按莊規處置,但是我們得罪不起楚先生,亦無計可施……」

    艷少面露不耐煩的神色:「林小姐,你若真覺得得罪不起我,就該對我說實話。」

    林晚詞微微一怔,隨即恢復常色,微笑道:「我連那張藏寶圖都雙手奉上,先生何以仍不相信我?」

    艷少聞言忽然笑了笑,道:「我有兩件事請教林小姐,請據實以告。」

    「不敢欺瞞先生。」

    「第一,三年前,碧玉峰上林少辭公然拒婚的真相?第二,昔日在姑蘇,疏狂中毒地真相?」

    林晚詞不語,沉默有頃。忽然道:「三年前,少辭與風淨漓已有肌膚之親。為了對風淨漓負責,他只能拒婚。至於第二個問題……風淨漓去姑蘇找容疏狂,確實也是出於我地授意。這本是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除掉容疏狂,又可以逼走風淨漓,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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