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2023-09-27 20:19:20 作者: 沈滄眉
    第二十五章 (1)

    我們剛梳洗完畢,鳳鳴便過來說,漢王一大清早就派了人來請,現在還在前廳等候呢。艷少對我笑笑,便和他往前廳去。

    我在房間裡轉了一圈,這房裡的東西都是艷少領著我親自去街上選購回來的,感覺每一樣都想帶走,每一樣都捨不得扔下,一時無從下手,便將我們倆的衣物先摺疊收起,剩下地東西正準備去找個丫頭來幫忙收拾,出門時差點和鳳鳴撞上。

    我問:「什麼事?」

    他道:「主人去了漢王府,晚上可能遲點回來,請夫人不必等他早些休息……」

    我急忙道:「又出什麼事了?是漢王不讓他走嗎?」

    「據說是漢王要為主人餞行。」他微笑著,頓了頓又道:「不過,肯定還有其他的事情,他圖謀的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主人一手籌劃,現在主人撒手不管,呵呵……估計他此刻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了……」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面帶微笑,看起來很輕鬆的樣子。在我的記憶里,他是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尚屬第一次。呵呵,看來放棄謀反對他而言也是一件減壓放鬆的正確決定。

    我微笑起來,但是仍然有些不放心的追問道:「漢王不會為難他吧?」

    他不以為然,哼道:「他若敢動什麼歪腦筋,那就是自尋死路。」

    話是這樣說,但是一整個下午,我都隱隱懷著一種不安,收拾東西的時候,接連打碎兩隻青瓷花瓶。好不容易熬到日暮,飯後回房整理衣服,忽然摸出一個細長精緻地白色瓷瓶,愣了一下才想起這是要給沈醉天的解藥。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第三天。他居然明天來拿解藥?今晚他若再不來,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他。

    雖然艷少叫我不要等他,但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對於即將要去的地方,我是既興奮又不安,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後只好起來找本書來看,可是那些繁體字倒有大半不認識,枉我自命是知識分子的說。不過,這種書真是催眠的良藥,看著看著不由得昏昏欲睡,睡意朦朧之間看不真切,下一秒就覺得全身一麻,不能動彈了,然後有一片巨大黑色籠罩下來。

    長風掠耳,我略略定下心神,疑問接踵而來。

    這個人是誰?他抓我幹什麼?他是怎麼近來的?我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是鳳鳴壓根沒有發現此人,還是他像我一樣被點了穴道,亦或死了?天下有這種武功的人並不多……難道是漢王身邊深藏不露的高手?要真是這樣,那艷少豈不是有危險?

    這件事簡直順利地讓人不敢相信。原來他們的後著在這裡。

    25 (2)

    地牢里很幽暗,空氣cháo濕,泛著一種鐵鏽的味道。沈醉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叫了兩聲他的名字,不見他答應,走過去摸一摸他的鼻息,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忍不住顫抖起來。一種久違的熟悉的感覺占據我的身體,我想起風亭榭死的情景……

    我感覺自己臉上有溫熱的東西慢慢流下來。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我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說:「你哭什麼?」

    我一愣:「你沒死啊。」

    他長嘆了口氣,道:「我死了還能跟你說話嘛,你這個人真是笨的無可救藥。」

    我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拿出那個小瓶子丟給他。「吶,這是解藥。」

    他再次嘆息了一聲,道:「說你笨真是一點也不冤枉你。」

    「什麼意思?」

    「這點毒能難得到我沈醉天嘛。」

    我靠!牛叉什麼啊!

    我沒好氣道:「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他反問,「誰說我是來找你的?」

    我氣結。過了半晌轉移話題道:「那個老頭是什麼人?」

    他道:「他顯然是要找你麻煩的,我怎麼會知道?」

    我無語,過了一會才道:「你的傷沒事吧?」

    他的語氣很不屑,「我要是死了,這裡立刻便將化為灰燼。」

    我懶得理他。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綠色長裙從昏暗的光線里一點點露出來,我看見來人的臉,竟是柳暗。

    這一刻,我忽然冷靜下來。

    「居然是你?」

    「是我。」

    「是林晚詞讓你這麼做的?」

    「我自己做的,跟小姐無關。」

    我冷笑一聲。

    她微笑道:「你相不相信都沒關係。反正沒有人會在乎一個死人的感覺。」

    「你要殺我?為什麼?」

    「因為你該死。」

    「我犯了什麼罪?」

    「你背叛山莊,已經是死罪一條。更何況昔日在太原,你對老莊主……」

    「即便如此----」我打斷她,冷冷道:「即便我有罪,但你憑什麼來審判我?你是什麼東西?你不過是林晚詞身邊的一條狗,御馳山莊什麼時候輪到你發號施令了。」

    她臉色鐵青,嘴唇顫抖。「我是沒有權利,但是你別忘了,御馳山莊天字組的三代影者,還有一個活著,他老人家有這個權利。」

    我冷笑道:「可惜我已經不是御馳山莊的人,誰也不能對我怎麼樣。我奉勸你現在最好是乖乖打開門放我們出去……」

    「我不想再跟你廢話了。沈醉天懼怕楚天遙,不敢殺你,晚詞小姐顧全大局,不能殺你,我可沒這麼多顧忌……」

    她說著,一寸寸抽出手中的寶劍,一步步走了過來。

    我不動聲色道:「這麼說,林晚詞一直都有殺我的意思,呵!是要為她的父親報仇嗎?」

    柳暗冷笑不答,雪亮的劍鋒慢慢遞了過來,順著我的臉滑到下顎直抵咽喉,一副想看我恐懼害怕的模樣。

    我很想問問她是不是有病?你要殺人動作一定要夠快,不要玩這麼多虛的,沒用的東西。

    當我奪下她的劍時,她那張呆若木雞的臉,看起來真的很好笑。我想她一定是過分信任那個影子元老了。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這麼惡毒的對待過一個女人,但是我真的剃光了她的頭髮。由於是第一次,手藝生疏的緣故,我劃破了她的頭皮,有好幾處呢。

    然後,我學著她的樣子,將劍鋒順著她的臉慢慢劃下來,看著她的臉一寸寸的變白,真的很慡啊,難怪電視裡的壞人都喜歡這麼演。

    這時候,沈醉天站起身走過來,看著我道:「我第一次發現,你其實也蠻殘忍的。」

    我冷冷回復他:「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

    他笑笑,沒有說話。

    柳暗冷笑道:「你有膽子就殺了我。」

    我手腕一抖,劍鋒頓時刺進她的肩膀,然後慢慢的轉動兩下劍柄,微笑道:「你有膽子就再挑釁我。」

    她的臉已經沒有了血色,嘴唇開始泛白,冷汗一滴滴順著額頭流下來。

    疼痛令她緘默。

    忽然,在這陰暗的地牢內,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緊接著一個聲音急急道:「疏狂,手下留情。」

    林晚詞從狹窄的樓梯快步下來,她的身後跟著那個灰袍老者,和藍子虛。

    我看著她不語,一點點抽回寶劍。

    柳暗頓時癱倒在地上。

    林晚詞親自打開地牢的門,沉身道:「對不起,這件事由我來處理。」

    25(3)

    這裡是碧玉峰,御馳山莊的總舵。

    有人打了兩盆清水端來,我們稍微清洗了一下,然後往御馳山莊的懲戒堂去。林晚詞說,她將在那裡給我一個交代。

    呵呵,交代。她本來不必向我交代什麼,一切不過是因為艷少的緣故。事實告訴我們,嫁一個好男人是多麼重要的事。

    那天晚上,林晚詞在懲戒堂以御馳山莊的極刑懲罰了柳暗,戲份做到十足。

    我因為掛念艷少的緣故,並沒有過分追究,就和沈醉天下山了。

    途中,沈醉天忽然笑起來,不無諷刺的說道:「我多次攻打此地未果,想不到竟會被人用這種方式請來。」

    我無語。

    他又道:「林晚詞這個女人,實在是我沈醉天一生之中,遇到的最有心機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若是玩弄權術,天下絕沒有幾人是她的對手。」

    我仍然沒有說話。

    到山下分手的時候,他對我說:「容疏狂,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說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碧玉峰上,真是有趣。」

    月光下,他的笑容隱約有一絲憂傷的意味。

    我一心掛念艷少,不欲多言,只簡單慰問兩句他的傷勢,兩下別過。(主要是我懶得煽情狗血了。)

    此後,我當然也沒有再見過沈醉天。

    他遵守對艷少立下的誓言,十年之內,沒有再踏入中原一步。

    十年後,即宣德九年,他協助父親襲殺韃靼部的阿魯台,正統初又滅賢義安樂兩王,統一蒙古帝國。正統四年,他即父位,稱太師淮王。正統十四年,大舉攻明,於土木堡俘虜明朝皇帝英宗,鐵騎直犯北京,後被于謙擊退,與明議和。四十七歲病死,據說是胸口舊疾發作。

    第二天,我們離開了濟南,但是沒有直接回鏌鋣山,而是去了娥眉山。據泓玉說,雷攸樂在那裡隱居。

    洪熙元年五月,皇帝朱高熾駕崩。

    漢王朱高煦聞訊,埋伏兵馬欲在半途截殺當時的皇太子朱瞻基,然後自立為帝。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等來朱瞻基,卻等來了朱瞻基登基的消息。照理說,朱瞻基遠守南京,而漢王則在離北京很近的樂安,他的時間很充裕,可他為什麼沒有等到朱瞻基呢?

    這是歷史上永遠的謎團。

    但是,假如你看過一本叫做《與艷少同眠》的小說,相信你一定能知道答案。

    當朝野政權更迭的時候,江湖上也正悄然發生著一系列的變化。

    燕扶風成為御馳山莊的新一代莊主,各路江湖同道紛紛湧進濟南祝賀,據說風淨漓也去了,據說她現在的身份是皇帝陛下的神秘護衛,據說她和林晚詞還是一對好朋友,還據說她們共同設計謀害了容疏狂……

    然而,傳言是總不可信的。

    後來,我在一堆雜物里,發現了那張藏寶地圖,便和艷少商量要去南京尋寶。

    他不允許。因為我懷孕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