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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9:20 作者: 沈滄眉
    驀地,青光一閃,只聽他一聲慘叫,一道血線已順著他的側臉流了下來。

    那人一晃手裡的匕首,冷冷道:「我想聽到『不知道』這三個字,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有一句不實,我就割下你一隻耳朵。兩句不實,我就砍下一隻腿,三句不實,我就要你的命。你聽明白了嘛?」

    男子說到這裡轉過身來盯著他,大約四十來歲,面色赤紅,一道疤痕由左眉越過鼻樑直至右耳,醜陋猙獰之極,狹長的眼睛宛如刀鋒般冷銳。

    杜杜鳥這時全然沒有了適才的氣焰,嚇得兩腿直抖索,忙不迭的點頭,顫聲道:「那東西……我藏在明玉坊了。」

    「明玉坊是什麼地方?在哪裡?」

    「在聊城,是一家jì院。」

    「那東西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一個姑娘給我的。」

    「她叫什麼名字?哪門哪派?」

    「我不知----」他正要說不知道,忽然想起不能說這三個字,連忙住嘴。

    男子與那農婦對望一看,那農婦不動聲色道:「繼續說!」

    杜杜鳥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道:「三天前,我聽說孟家莊的孟老頭,要娶明玉坊的頭牌艷jì玉兒姑娘去做十七小妾,就想著去給那個老色鬼搗搗亂……」

    中年男子忽然譏笑道:「怎麼?你也看中了那個艷jì?哼,你小小年紀倒挺風流。」

    杜杜鳥不理會他的譏諷,繼續道:「誰知那一天,有許多贛魯一帶的綠林人物前去祝賀,我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於是搞了些迷藥,想等晚上再去搗亂。結果,晚上等我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們十幾個大男人合斗一個女子,要奪她身上的包裹。我雖不敢自命英雄,卻也懂得憐香惜玉……」

    聞言,那農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見一付辱臭未乾卻自命風流的模樣,也不禁好笑。

    杜杜鳥面不改色,道:「我就用了點迷藥,熏昏了幾個人,把那女子救了出來。然後,她就將那個包裹送給我保管,說三日後找我取回,說完逕自走了。當時後面孟家莊的人追過來,我也顧不上去找她,否則,我一定會將那包裹完完整整地交還給她。我堂堂一個男子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理所當然之事,豈能為此受她的恩惠,叫江湖朋友知道的話……」

    眼見他越說越離譜,那男子眉頭一檸,臉上疤痕糾結,喝道:「那包裹里到底是什麼東西?你難道沒有打開來看看?」

    杜杜鳥一驚,道:「就是些女孩子家用的胭脂水粉,和一些首飾珠寶……還有一個墨綠色的鐵盒子。」

    農婦微微動容,沉聲道:「盒子裡面是什麼?」

    杜杜鳥忽然嘆了口氣,道:「唉,那盒子根本打不開,我幾乎用盡了所有辦法,都沒能打開。我也很好奇,準備等天亮去城裡找個開鎖匠,誰知道還不等天亮,孟家莊的人就追來了。我就逃到明玉坊將東西藏了起來。誰知道,不單單是孟家莊和贛魯一帶的綠林大盜追殺我,就連一直遠在南海的七海連環島也來追殺我,現在你們也來了……」

    他抬頭看著那農婦,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就是死也讓我做個明白鬼吧。」

    那農婦微笑道:「你若沒有說謊,自然不用死。」

    杜杜鳥連忙道:「要是有半句謊話,叫我不得好死,絕子絕孫。」

    我聽到這裡,側頭笑看艷少,示意道:你這個弟子不但沒有骨氣,連賭咒發誓都一點新意也無。

    他微一挑眉頭,笑了笑。

    這時,那農婦又道:「那個女子長的什麼模樣?多大年紀?」

    杜杜鳥想了想,道:「圓臉,大眼睛,大約二十一二歲,身材高挑,很漂亮。」

    農婦沉吟片刻,看著那疤面男子。

    那男子微微搖了搖頭,側目盯住杜杜鳥,道:「現在,你立刻帶我們去找那鐵盒子。要是讓我發現你有半句謊話。哼!」手中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你就永遠都別想說話了。」

    遂即,男子押著杜杜鳥出門,和那中年農婦打馬在夜色下疾馳而去。

    這時,月至中天,夜色正濃。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問艷少:「現在怎麼辦?」

    他拉著我往回走。「折騰了一晚上,我們回去好好睡一覺。」

    我一愣。「你不擔心他們搶先一部,把那盒子拿走嗎?」

    他淡淡道:「那盒子本來就是別人的。」

    我道:「你難道一點也不好奇?」

    他忽然放慢身形,緩步笑道:「不急,反正我們要經過聊城,到時候去瞧瞧便是。」

    這時,我隱約聽到有衣袂凌空之聲,不覺微笑道:「也是哦,反正他們這一路不會順利,說不定是我們先到聊城呢。」

    我剛說完,便見到左前方的夜幕下幾道身影相繼飛掠而過,正是七海連環島的三人。

    第十七章(1)

    更新時間2008-3-116:18:00字數:0

    我們回去的時候,鳳鳴還坐在大堂里等候。他一見我們就起身,道:「主人,有情況!」

    艷少淡淡道:「哦?」

    「剛才收到雲景的飛鴿傳書,三日前,一直久居南海的七海連環島忽然出現在中原,來意不明。」

    我拉開凳子坐下來,倒了杯茶遞給艷少。

    他接過喝了一口,道:「我已經知道了。」

    鳳鳴微微一愣。

    我便將晚上遇到的事情說了,然後倒一杯茶來喝,看著他笑嘻嘻道:「鳳鳴,你有福了。」

    他一怔:「怎麼說?」

    我笑道:「你那個同門可是一個大美女啊。」

    他臉色一紅,轉目看了看艷少,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使本門武功?」

    艷少轉動指尖的瓷杯,沉吟道:「當年,我確實曾經將梵剎劍法傳給一個人,泓玉的劍法或許是她傳授的。」

    我道:「那人是誰?男的女的?」

    他道:「女的。」

    我笑道:「一定是個美女。」

    他笑看我一眼,沉默片刻,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明成祖發動的靖難之變剛剛成功,但世道仍然非常混亂,流寇四起,南方有不少豪富之家入鏌鋣山避禍,我聽聞中原武林高人輩出,便想下山見識一番。我一路東來,遇到的儘是些綠林強盜……」

    我道:「我知道了,你遇到了一個美貌的女強盜。她看中了你,想搶你回去做壓寨相公,誰知她打不過你,結果,反被你收了,於是你就傳了這套劍法給她。是不是?」

    他看著我,微笑道:「她恰恰是被強盜打劫的那個。」

    我哼道:「那一定是你英雄救美了,哼!很懂得憐香惜玉嘛!」

    他點頭笑道:「不全對,但也差不多。」

    我待要說話,忽然瞥見鳳鳴面上隱有笑意,連忙閉嘴。

    艷少道:「她叫雷攸樂,是一個鏢師的女兒,她父親保的一趟鏢被蜀中的綠林大盜劫了,自己也身受重傷,回去後沒兩天就死了。於是,她孤身前往峨眉山拜師學藝,意圖報仇。那一天,我正好與峨眉掌門切磋劍法,她眼見峨眉掌門敗在梵剎劍法之下,就轉而要求拜我為師。我便將梵剎劍法傳給了她。」

    他頓住,喝了一口茶,笑道:「這種事我本來是絕不管的,但是,她父親敢保那趟鏢卻令我有些佩服。」

    鳳鳴奇道:「那趟鏢保的是什麼?」

    「是一個人。」

    「咦?」我也忍不住好奇,「是什麼人?」

    「他是翰林學士黃子澄的兒子。黃子澄乃是建文帝的重臣,永樂帝登基後下令滅其三族,家眷全部沒入教坊為jì,他的兒子改姓出逃。」

    我驚嘆一聲:「哇,這個姓雷的確實夠大膽的。」

    艷少笑笑,續道:「好在雷攸樂並不笨,跟我學了三個月,劍法略有小成,我便讓她去報仇,約好在兩個月後在嵩山見面,誰知她回來時,又帶了一個女子。」

    我醋意爆發,忍不住道:「你艷福不淺嘛!這次又是誰?」

    他嗤笑一聲,道:「她報完仇,又去救黃子澄被沒入教坊的妹妹,誰知她已自殺身亡,卻遇到另一個流落風塵的官宦小姐梁冰,就把她帶了回來。我見她們無處可去,只好暫時帶在身邊。昔年江湖朋友送我艷少之名,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們倆。」

    我想像他當年帶著兩名美貌少女,縱橫江湖意氣風發的情景,心裡一陣陣泛酸,卻聽鳳鳴問道:「後來呢?」

    他看著鳳鳴,微笑道:「後來,我發現中原武林的高人也不過如此,就回鏌鋣山了。路過西域雪蓮山的時候,順道拜訪了一下逍遙四仙,下山的時候遇到襁褓中的你,就將你帶回去了。」

    我道:「人家鳳鳴問的是那兩個姑娘,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他放下茶杯,道:「我回去的時候,就和她們分手了。我也不知道她們後來怎麼樣了。」

    我一愣。「你不是說她們無處可去嘛?怎麼把人家扔下不管了。」

    「我既不是她們的父母長輩,也不是她們的丈夫,為什麼要管她們呢?」他看著我,一雙眸子忽然充滿笑意。「除非,你是想我將她們娶回來做老婆?」

    我瞪著他。「難道你後來再沒有和她們聯繫過?」

    他笑道:「雷攸樂那性子是絕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也笑。「我一點也不擔心她,倒是挺擔心她那個漂亮的女弟子,今晚那兩個人身手都不弱,我看你的梵剎劍法也未必贏得了他們,何況還有七海連環島的人。」

    他站起身,微笑道:「沒錯,你明天可不能再懶床,必須早起趕路了。」

    我哼一聲。「那得看我的心情。」

    他握住我的手,笑嘻嘻道:「你的心情不好?」

    我道:「假如你也傳兩套什麼劍法給我,我的心情或許會好一點。」

    他笑意漸深。「你想學什麼?」

    我假意思考一下,道:「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六脈神劍,落英神劍掌,隨便教兩樣就行。」

    他蹙眉笑道:「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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