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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9:20 作者: 沈滄眉
風亭榭站在一旁,見我這麼隨便,面色微變,不住對我使眼色,我只當沒看見。
青衣公子倒一臉無所謂,笑道:「亭榭,你也坐吧。」
「是!」風亭榭躬身謝禮,在我對面坐了。
「容姑娘,你此行的目的,林少主都對我說了。」他微笑,「我對姑娘的膽識與勇氣非常欽佩。」
我乾笑道:「你們這麼晚把我帶到這裡,不是為了讚美我吧?」
風亭榭面如死灰。青衣公子卻笑出了聲音。「容姑娘真不愧是江湖兒女,我就長話短說吧。我希望,容姑娘今後的行動直接向亭榭報告,他會全力配合你。」
「什麼意思?」
「那份名單,姑娘若是得手,可以直接交給風亭榭。」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我坐不住了。
「告訴姑娘也無妨。我們是朝廷的人。」
「何以為證?」
「沒有。即便有,我也不會出示。」他仍然微笑著,「容姑娘,你須明白。此事若是失敗了,就是江湖紛爭,與朝廷無關。若是成功了,你也沒有任何功勞。」
我冷笑。「那我憑什麼要將名單交給你?」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容姑娘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這份名單無論在誰身上,都是個大麻煩。」
「有了這個大麻煩,至少可以拿回御馳山莊在江浙一帶的店鋪。」
「在這一點上,林少主無疑比容姑娘要聰明。」他長身而起,微笑道,「容姑娘,請你想想,漢王能做的事,朝廷難道就不能做嗎?自古以來,民不與官斗!」輕描淡寫的語氣里,隱含著一股濃濃的威脅。
斯言不假!
我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他。高額大眼,挺直鼻樑,一雙溫和的眼睛裡,此刻發出鷹凖般銳利的光芒。他到底是什麼人?錦衣衛?不對啊,據說那群人是皇帝直接統領的。而他不但有一群訓練有素的黃衣護衛,還有風亭榭這樣的一流保鏢。
焰閃寸心之間,我想起一個人。難道……?
我後退兩步,瞪大雙眼,再一次將他從頭看到腳,腦子飛速搜索記憶。沒錯,年齡,地點,氣質,都很符合……假如我沒搞錯的話。這個人就是當朝皇太子,未來的宣宗皇帝----朱瞻基。
Omg!這個念頭使我大吃一驚,激動的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風亭榭似乎想起了什麼,拿出一顆藥丸遞到我面前。「你今天晚上還沒有吃藥。」
我接過藥丸吃了,閉目深深吸了一口起,然後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努力維持鎮定。
「好的。我答應你們。假如我拿到那份名單,立刻交給風亭榭。」哼哼!你可聽清楚了。是假如。
他滿意的笑了。「很好!亭榭會保護你的安全。你若有什麼問題,儘管提出來。」
我撩了撩頭髮,乾咳一聲。「確實有一個問題。」
他輕輕挑眉。「你說。」
「敢問公子貴姓?」
此言一出,他與風亭榭都一愣。
「呵呵。容姑娘若是辦好了這件事,自然會知道。」
說到這裡,我已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突然之間,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小時候曾經遇到過一位高人,學過一點面相天文方面的知識。」
他側目。「哦?」
我一笑。「有關漢王圖謀之事,公子大可以放心。我可以明白告訴公子,他的這件事絕無可能成功。相反,公子相貌非凡,有帝王之相。」
他神色一變。風亭榭的整個人忽然之間竄了出去。
室內靜謐。紅紅的燭光在夜色里搖曳,時間忽然變得異常漫長。
他沒有說話,只是久久的看著我。
一會兒,風亭榭回來了,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看過了,沒人。」
他的臉色稍緩,目光多了一絲複雜的神色,語氣變得清冽而冷蕭。「容姑娘還真是博學。不過,以後這樣的話切莫亂說。憑你剛才的這番話,我可以立刻將你治罪。」
「你不會。」我搖頭,「因為,你是一個善良的人。」
風亭榭倒抽一口冷氣,空氣再次陷入沉默。
終於,他笑了。「夜深了。容姑娘身體不適,早些回去休息吧。」他說著轉頭對風亭榭道:「好好照顧容姑娘。」
風亭榭答應了一聲,朝我走了過來。就在這一瞬間,燭光忽然輕輕一閃----風亭榭的長劍鏗然出鞘。
一道凌厲的寒光貼著我面頰閃過。我下意識的閉上雙眼,卻聽見一聲短促的悶哼。
我再次睜開眼,室內的燭火已經滅了,帷幔長簾無風自動,殺氣暗涌。無數道劍光點點,寒氣凜然,和著庭外投she進來的皎白月光,滿眼翔光澹動,已不辨是劍光還是月光。
混亂之中,那個有可能是未來天子的人忽然握住我的手,喝道:「走。」
我已不能思考,唯有跟著他往外跑,月色下的走廊靜默無聲,一道雪亮的劍光迎面刺到,似破空而來的銀河閃爍。我大駭,兩腿發軟,本能的往牆壁靠,用力過猛,一下子撞倒了他。
那道劍光刺到我的眉心忽然停滯了一下,對方輕「咦」一聲,劍勢急轉而下,直取我身下的人。
電光石火之間,刺客的長劍「叮」的一聲斷裂開來。
一個女子嬌叱道:「好大的膽子。」
刺客也不答話,身子若飛蛾撲火般直纏了上去,迅疾若電,渾不畏死。
我定睛一看,只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纏在一起,那氣勢真可謂是密不透風,水潑不進。
這時,數名黃衣人蜂擁進院中來。
黑衣刺客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嘯,奮力拍出一掌,身子凌空飛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里。白衣女子縱身而起,緊追不放。
院中一片混亂,緊接著又有兩道黑影竄了出來,立刻被黃衣人團團圍住,風亭榭厲聲喝道:「留下活口。」
那兩名黑衣人互看一眼,身子忽然一僵,委地不起。風亭榭縱身竄出,俯身拉下他們的面巾。月光下,只見二人雙目圓睜,面目猙獰,嘴角掛著一縷濃黑的血跡,顯然是服毒自盡。
我忽然覺得難受,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涌將出來,天旋地轉,暈乎乎欲倒。
(2)
更新時間2007-11-2219:12:00字數:0
在寂靜的夜裡,人的感官往往特別敏銳。
我躺著靜謐幽暗的室內,睜著一雙眼呆呆望著窗外,雜亂匆忙的身影交疊投she在窗紙上,像一頭頭潛伏的怪獸,周遭的一切既陌生又恐怖。
「容疏狂真的可信嗎?」
寂靜中,有人如是問道。這個聲音很輕,若在平日,我或許聽不見。但此刻,我的心就像被一盆清水洗過,異常清晰且安靜。
「她確實武功全失,並且失去了部分記憶。」風亭榭頓了頓,「公子為何有此一問?」
「那個刺客似乎認得她。」他沉吟了片刻,忽又笑道,「或許是我多心了,適才也幸虧她擋了一下。」
我一驚,這豈非是說,我是刺客的同夥?刺客怎麼可能認得我?我認得的人統共那麼幾個……不對,我不認識對方,不代表對方不認得容疏狂,她畢竟是御馳山莊的莊主。
「淨漓怎麼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麼事吧?」
「她的武功這三年來大有長進,早就蠢蠢欲動了。」風亭榭的語氣頗為放心。
他一語未了,我已看見一道白影躍入院中,步履倉促而沉重,看起來不像風亭榭的語氣那麼輕鬆。
外間的兩人同時迎了出去,風亭榭失聲道:「你怎麼了?」
我也忍不住爬起來,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已泛起了灰白色,一彎弦月冷清清掛在空中,借著月華,我得以看清庭院中的女子。一襲白衣,明眸雪膚,是個大美人。她顯然是吃了虧,一排貝齒咬著飽滿紅唇,兩道細長的柳眉緊擰,左手握著右臂,即便是痛苦的表情,仍然很美。
「淨漓,你的手臂……」
「對方手下留情,沒傷到筋骨。」
「是誰傷了你?」
「我連他的影子都沒看見。」
「怎麼可能?他用什麼兵器?」風亭榭的喉嚨像突然被人掐住了。
「他沒用兵器,我甚至沒有看見他動手,像是一縷輕風吹過來,我就這樣了……」她的聲音微微的震顫。
「當今天下,誰這樣的身手?」一直沉默的青衣公子忍不住發問。
「不會超過三個。」風亭榭的瞳孔微微收縮著,似乎懼怕些什麼。「最有可能的是楚……」
「容疏狂?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風淨漓突然尖叫一聲,徑直朝我走來,目光中有一種奇怪的氣勢洶洶的神情。
「淨漓,容姑娘是公子的客人。」
風亭榭及時拉住了她,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什麼。然後,她的面色轉為驚訝,狐疑,最後變成一種極為複雜的表情。
風亭榭必定將我失去武功與記憶的事告訴了她。按照他的說法,我和風淨漓應該早就認識了,而且曾經在碧玉峰上發生過什麼事。從她今日對我的態度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眼下我全身冰冷,又困又累,實在沒精力去揣摩這些事。「各位,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告辭了。」
我說著抬腳就走,平白無辜到這裡吹了一晚上的風,還差點被誤殺,真他媽的受夠了。
青衣公子忽然說話了。「容姑娘若不介意,就在舍下歇一晚吧?」
我立刻轉回來。「請給張床。」
他眼底泛起笑意,低聲對旁邊的人吩咐了兩句。我迷迷糊糊盯住一個腳後跟,隨他繞了半天,終於一頭撲倒在床上。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來時,明月當空,天碧如洗。我懵了片刻,才想起身在何處,順著走廊花園一路走過去,竟然沒見到一個人影。昨晚的那些人忽然都消失不見了,諾大的庭院空無一人,唯有我空洞的足音叩問冷冷天邊月。
待我打開大門,抬腳欲出時,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容姑娘,風大人說過,他會派人來接你。」
我冷冷道:「他臨時有事,不來了,我正要趕去與他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