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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9:01 作者: 酸茄
「那便考考他,你既然對他如此推崇,老夫也想看看他到底書讀的如何?」
「也好。」
兩人說罷便又回到了廳堂,趙平安仍舊在下首端正的坐著,心中雖是惴惴,卻仍是強作鎮定。
老帝師並未解釋他與錢智說了哪些內容,只是將要考驗他的這件事說明了一番,讓他有個心裡準備。在這一點,來的時候趙平安就已經做好了受考驗的準備,只不過中間有喇嘛的摻和,所以並未按照他心裡想的進程來罷了!
只聽老帝師開口:「聽聞你熟讀四書五經,今日不考你默背,也無需你做文章,只隨性而來。」
只聽趙平安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
在他看來,文章做的花團錦簇並不重要,他想要的是干實事、有想法、有獨立思維能力的人,一味死讀書並不能長久,起碼在朝堂是如此。
老帝師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慢條斯理,字如珠璣的:「老夫想問,你如何看待歷史?」
問及這個問題,趙平安微微皺眉,緊接著便垂下了頭,老帝師也不急,給他時間去思考如何做答,也不催促他。
整個廳堂極是肅穆。
論史,這是個千古不變的話題,不只是趙平安在思考要怎麼說,就連他身後跟著的錢智也跟著思慮了起來。
事實上,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難答,無論是將現有的史料背誦也好,概括也好,論其功績也好,都算是答得上來,但難就難在如何才能答出新意。
對於眼前的這位帝師,趙平安不敢輕視,也不知自己應該說出什麼樣的答案才能夠叫他滿意,但他覺得,既然是帝師,要求肯定會比旁人要高,絕不僅僅是把如今的歷史梳理出來就能夠過得去的。
而在他思索的過程中,錢智心裡已有了答案,端看趙平安會怎麼答。
能夠跟在陛下跟前,他絕不僅僅是一個隨從、普通的跟班兒,他從前在翰林院做事,後來又在陛下跟前做了侍講,蒙聖上看中,覺得他做事機靈,不死板,便服侍其左右。
在趙平安跟前,或許錢智只是伺候李爺端茶倒水,但這只是因為李爺是聖上,為陛下講書與為陛下端茶倒水又有何異?所以連帶著聖上收的徒弟也都不一般了起來。
錢智可以在陛下和趙平安面前低頭,甚至在帝師跟前也可以低頭,但在旁人面前……
陛下眼前的紅人,哪個會是一般的人物?
而此時,趙平安的答案也得了出來。
只聽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在小子看來,勝者立言,負者族滅,歷史二字,首先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老帝師點點頭:「不錯!」
就在他身後,錢智也覺得他這句說的沒問題,每一個朝代都是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而這一筆卻是囊括了整個朝代的興衰,自然也伴隨著戰爭。
既是勝利者的墓銘志,也是失敗者的斷頭台……
謳歌勝者,貶低敗者,如是而已,由勝利者書寫,的確不錯。
但這還不算完,既是說了,只一句話怕是不夠,只聽趙平安接著道:「若是籠統地去說,其實用一首詩也能夠概括。」
就在趙平安說第一句的時候,兩人便為之觸動,聽他說用一首詩也能夠概括,便更加震驚,漫漫史書,用一首詩便能概括,也不知到底是他真有這個自信,還是太過自負。
而下一刻,只聽趙平安默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作為《三國》的開頭詩,這首《臨江仙》被後世是如何推崇可想而知,尤其是在論史詩上更是卓絕。
放在此時,再合適不過。
當最後一句「都付笑談中」落地,在場的人皆是頓了,趙平安從前只覺得「地上掉下一根針都聽得見」這話不免有些誇張,但放在此時卻是極合適的。
許久……
老帝師睜開了那雙老眸,慢慢開口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一字不言史,卻句句都是在說史,好好好。」
帝師抬起頭,用那雙渾濁的老眼緊緊的盯著他,目光所至之處皆如光炬,只聽他再次開口,鄭重的問道:「趙平安,這詩可是你作的?」
趙平安抬頭看老帝師,想回他不是,但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去說,他若答不是,老帝師必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屆時他又該如何作答?這種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是」
想著先過眼前這關,他終究還是認了。
說是這麼說,趙平安也在心裡默默的與楊慎致歉,回去之後定與他燃上幾柱香、奉上好幾盤元寶蠟燭……
他心裡駁雜得很,殊不知老帝師心裡更是亂的如麻。
不是這詩不好,而是太好了,說句不好聽的,這詩連他也做不出來,實在是慚愧,慚愧。
原本他只是想著考驗一番,差不多應付過去也就是了,結果呢!趙平安的確是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但這驚喜太過,竟讓老帝師有些懷疑自己到底能否教得動他。
他看了一眼錢智,示意他過來,又與趙平安交代了一聲,便帶著錢智又去了後頭的偏房說悄悄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