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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5:07 作者: 翻雲袖
徐繚甚至聽見了有人已經開始啜泣,還有人無意識發出了焦躁的聲響,場內略有些『騷』動,不少人在竊竊私語,可聽不清楚是什麼。
這部電影並沒有太多很具有衝擊力的畫面,致郁倒是很恰當,啞女跟老師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很開心,她慢慢學會笑,學會寫字,兩個人在昏暗的油燈下學習新的知識,然而這一切都沒有變得更好,村民對老師的態度慢慢變得隨意起來,孩子們也不服管教。
秋收時分,班上的孩子們又少了大半,老師無可奈何前去家訪,這次家長們的態度就變了不少,正抱著籮筐在餵雞的女人有一把尖利的嗓子,她驚奇地看著老師,活像在看什麼莫名其妙的生物,嘖嘖有聲起來:「要是錯過了時候,家裡可吃什麼?」
她又譏諷地歡笑起來:「哎呀哎呀,老師到底是老師,我們這土娃子,還真學不來您這窮講究。」
老師便只好回去,對著那少了大半孩子的課堂上課。
演時專注於自己的情緒,徐繚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在這部電影裡的表現,很無力,儘管當時的心情已經遠去,然而依舊能感受得到當時憤怒而無力的軟弱感。老師被村民擠兌,啞女的日子也不好過,她時常挨打、受欺負、穿著髒兮兮的衣服回來,卻從不抱怨。
老師給她買的東西跟書本總是被撕成兩半,桌子跟椅子也時常出現侮辱『性』的劃痕。
這種無力感,隨著劇情發展越發嚴重起來。
啞女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那雙明亮的,本該帶著歡笑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她又慢慢變回最初時的模樣。而一向堅強的老師也慢慢少言寡語起來,本來關上門後,他們起碼願意互相『舔』舐傷口,可是越到最後,他們的心也關閉了給予對方的那扇門,小屋裡不再出現老師溫柔的聲音了。
仿佛屋子裡住著兩個啞巴。
小燕嬌不知道為什麼失落了起來,她伸手輕輕拽了拽徐繚的袖子,他只好微微歪過身,小女孩湊在徐繚的耳邊輕聲說道:「我不喜歡這樣。」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又問了徐繚當年一模一樣的問題,「小爸爸,沒有這樣的事對嗎?」
這次徐繚沒有輕率地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去『摸』小燕嬌的頭髮,溫柔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仿佛訝異得到這個回答,神情瞬間是茫然而震驚的。
電影結束的比徐繚預料得要快,有些他拍攝的片段並未出現在劇情里,這是製片跟導演的取捨,作為演員而言,無論他怎麼看待那些拍攝的戲份,都抵不過電影的完整度,只是覺得略有些可惜。
最後的幾場戲劇情是一個高/『潮』接著一個,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仿佛心臟瞬間就被捏緊了。
溺死河中的啞女,抱著她從水中走出來的老師,再沒了兩道人影的小屋。
拍攝時尚且有工作人員撐不住,更別提此刻經過剪輯,眾人全身心地投入,徐繚曾豢養的怪物表現力強到近乎恐怖的地步。他絕望而崩潰,這表演無聲無息,沒有半點誇張的舉動,然而足以讓現實的人為此心碎斷腸,幾乎忘記自己在看一齣電影,恨不得投入其中,給予半分善意。
惡行仍在繼續。
眾人無能為力,他們只能看著那曾年輕氣盛,笑容常在的年輕教師日漸衰弱下去,活生生在這具肉身里枯竭,慢『性』死亡。
最終時,天地都帶著素白,老師步入冰水,人們徹骨寒冷,卻分不清是因為看到這冬雪茫茫,還是自己的心在墜入深淵。
直到老師回過了頭來,微微笑了笑。
他伸出手道別,與開頭坐在綠皮火車上一模一樣。
水無聲無息淹沒了他。
如果說啞女的死亡,是一場近乎炙熱的劇痛,仿佛快刀子進出身體,疼痛還來不及感覺,就讓人的憤怒情緒瞬間衝到最高點;那麼老師的死亡,無疑是一場緩慢的凌遲,痛楚被分散開來,鈍刀磨開血肉,一點點切割開來,直至痛到無法呼吸,血肉也已經模糊。
電影結束後,是一長串感謝名單,有些徐繚認識,有些他不認識,而燈光遲了四五分鐘才亮起,期間眾人無聲無息,沒有鼓掌也沒有站立。
叫汪小嬋跟徐繚一陣忐忑,暗道不會大反轉出事吧?
掌聲與燈光一同亮起,眾人再次回到台前,除了小燕嬌哭成了淚人,絕大多數人都控制住了情緒,不過觀眾里也有不少人淚如雨下,一邊抹眼淚一邊鼓掌,甚至有幾個哭倒在座位里,站不起來還舉著手喝彩。
眾人安靜鞠躬,汪小嬋試圖在掌聲里說幾句話,最終卻都失敗了,只好再次鞠躬,直到掌聲停息為止。
可是一開口,她自己卻也快泣不成聲了,汪小嬋擰了擰鼻子,低下頭,眼圈一瞬間紅了,她深吸了口氣,這才開口,聲調卻也已荒腔走板:「非常……非常感謝大家來看這部電影,這對我而言是一部很重要的電影,希望它也能帶給各位不一樣的東西,無論是什麼。」
接下來的情況就好掌控得多了,徐繚反倒是全場最鎮定的人,他接過話筒後毫無任何改變,維持著風度跟微笑講完了自己的話。這場首映式險些淚流成河,唯一的笑點大概就是小燕嬌哭著控訴「小爸爸」撒謊的事,她把他們倆看電影說悄悄話的事抖『露』了出來,哭得眼睛跟鼻頭都紅紅的,渾身還在發抖,到最後甚至打起了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