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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5:07 作者: 翻雲袖
徐繚每天念台詞就念到近啞,病情反覆更難好起來,急得汪甜天天給他變著法兒地燉湯,真不知道是找了個助理還是找了個保姆。
這日要拍丁蔚然長大後第一次出場,劉正業非要選個雷雨夜晚,劇組守了足足一個月才在午夜等來這天賜良機,打光師幾乎被折騰掉了半條命,攝像組分作里外兩邊,外頭的披著雨衣站在陽台處拍攝,凍得瑟瑟發抖。
冰城的雨壓根不是雨,是冰雹,打下來凍人得厲害。
徐繚幾乎半啞了,扯開嗓子說話就痛得厲害,這齣戲是他在家裡接待一個叛徒,劇組租了個閣樓,本來地兒不大,可單純布置成個書房卻稍顯寬裕,豪華的暗紅『色』單人沙發被安置在窗邊不遠處,暗暗的一盞檯燈開啟,他只能穿件薄薄的睡衣,頭髮被打濕了,像是剛洗完澡的模樣。
透進了骨頭的冷。
寒氣無孔不入,背上像是隱隱又作痛起來,雨水大而密集,嘈雜地擊打著玻璃窗,像是有人在外無聲無息的敲門,不時有電閃雷鳴,映得丁蔚然蒼白的臉透出無波無瀾的可怖意味。
劉正業凝視著監視器,鏡頭誠實地呈現出自己拍攝的一切事物,透過滿是雨水的窗戶,丁蔚然微微側著頭,水晶吊燈安靜垂落下來,比起照明所需,更像無關緊要的裝飾物,唯有檯燈幽暗的發著亮光,是窗里唯一的光源,丁蔚然的臉在雨水裡逐漸扭曲模糊,雨越來越大了。
這次真的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丁蔚然有一絲疲倦,修長的指尖夾著煙,一根火柴擦過,火焰『舔』舐過菸草,噴薄而出的白霧縈繞著,聲音嘶啞地近乎含混不清。
吳浩拎著神『色』倉皇的人走進來,對方被捆得像頭即將要進屠宰場的豬,神『色』黯淡如喪家之犬。丁蔚然抽了一口,又把玩著,緩緩吞雲吐霧了片刻,才翻轉了用鼻尖輕嗅煙味,他挪動眼珠子去看此刻正在地毯上痛哭流涕的年輕人,動作帶有幾分神經質般的僵硬,好像還沒回過神來似的,他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分外關切:「晚飯吃了嗎?」
「啊----」正蠕動著身體試圖爬到丁蔚然腳下的年輕人怔了怔,哭得滿臉淚花跟鼻水,他微微顫抖著,斟酌回答,「還……還沒有。」
「餓著可不好。」丁蔚然嘆了口氣,「浩子,你越大越不懂事了。」
吳浩像尊雕塑似的站著,既不說話,也不回應,更沒有道歉的意思,『舔』了『舔』犬牙,像頭悍勇的野狗。
「給他解開吧。」丁蔚然慢騰騰地咬著字,聲音從他喉嚨里輕飄飄地流淌出來,像是綿軟的絲線藏了鉤子,聽得人心裡撓痒痒。
吳浩便低頭下去給他鬆綁,年輕人迫不及待地活動活動筋骨,疑『惑』不解地看著眼前正吞雲吐霧的二當家,他僥倖地低著頭,看見男人雪白的小腿,半掩在鮮紅的睡袍下,足面是青白『色』的,透出旖旎詭異的風情,布料與肌膚緊密地貼合著,煙霧仍然騰升,他懶懶垂著眸,似笑非笑:「我恰好準備了,賞臉嗎?」
年輕人戰戰兢兢,滿頭冷汗,不知道這是場鴻門宴還是真心實意的邀請,吳浩熟稔無比地去開燈,桌上是熱騰騰的一頓盛宴,飢餓跟寒冷早已將他纏上,心知肚明叛徒沒有好下場,也耳聞過這位二當家的狠毒手段,可他仍是餓了,肚子如鼓鳴,口水不停吞咽。
「你很怕我?」丁蔚然笑他,年輕人下意識點了點頭,又飛快搖了搖頭。
「吃吧。」丁蔚然把吳浩喚回來,免得這人食不下咽,溫聲細語道,「浩子『性』格不大好,讓你一路上受驚了。
年輕人哪敢說些什麼,他趴在桌邊正狼吞虎咽,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聲音突然卡了殼,他吃到了三炷香,準確來講,是飯里有三炷燒盡的香,其意不言而喻,頓時覺得如鯁在喉,喉嚨里發出咔咔的怪聲來。
「吃飽了嗎?」
丁蔚然問他,那嗓音像蛇的吐息了。
「我……你……」年輕人睜大了眼睛,他開始往地上嘔吐。
丁蔚然於是欣慰起來,手指輕輕一動:「看來是吃撐了。」
吳浩會意地走上前去,他背對著丁蔚然,隨著一聲叫人心驚的響聲,那年輕的生命瞬間消失,身體軟趴趴地順著吳浩的大腿滑落了下去。丁蔚然倍感掃興,漫不經心道:「浩子,連著他跟地毯一起丟出去吧。」
「這次不盤問?」吳浩問他。
「你還記得盤問?」丁蔚然挑眉道,「那還下手這麼幹脆。」
吳浩悶聲:「你讓我動手的。」
丁蔚然笑了起來,那張慘白冰冷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人的溫度:「傻小子,用不著問他,遊星讓我處理這件事,就沒想讓我問出什麼東西來。」他站起身來,把香菸捻進了還剩半碗的白米飯里,米飯顆顆飽滿圓潤,他不由得惋惜,「真是個沒福氣的東西,這樣好的米都吃不完,還受得了什麼香火。」
「做飽死鬼還是餓死鬼,有什麼差別呢,都是些該進垃圾桶的老規矩了。」
丁蔚然擰著火紅的菸頭,摁焦了幾粒米飯,那火光慢慢熄了,只剩下焦臭味,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