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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5:07 作者: 翻雲袖
    徐繚不喜歡在熟人面前喝的爛醉,好在他人正沉溺在歡樂里,無暇分心他的克制,殺青宴結束後----因為時候還早,沒有人選擇回去,他也沒有,而是找間不太吵的地下酒吧續杯,這會兒還太早了,夜生活剛剛開始,他有幸得到了一段沉溺在酒香里的安靜時光。

    徐繚並不覺得疲憊,重新站在攝像機下的喜悅難以抹消,他沉『迷』酒精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失去了任何價值,他對所有的東西都不再掛懷,沒有什麼能激起他毫無波瀾的心『潮』,現在就只是……就只是……他意識到自己其實沒有徹底回來。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停留在了那個世界,沒辦法帶回來。

    他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快樂。

    徐繚點了杯酒,忽略掉了所有前來搭訕的人,他吸了口氣,腹部像是有火在燃燒,然後把那杯藍『色』的雞尾酒一飲而盡。

    酒吧里的歌手來了,是個很年輕的姑娘,抱著把吉他,她匆匆忙忙的挽起長發,手指輕撥,唱起一首道盡滄桑的老歌,她甚至可以說得上稚氣未脫,嗓音純淨,足夠動聽,卻唱不出那種味道來。

    徐繚似笑非笑,他轉過頭來,枕在自己的手腕上,休息了一會兒後很是直截了當的結帳,沒打算跟任何人來一個美好的夜晚。在任何人面前喝醉都不是個好主意,好像他回到了原來那個時間點上,成了個一事無成的廢物,可兜兜轉轉,他又開始習慣用酒精來消除這些煩惱。

    人類真是個矛盾的生物,原來並不是所有事情只要一重新開始,就能真正重新開始的。

    那個醜陋、破碎、跟光明毫無關聯的自己。

    它還活著,而且要命的健壯,試圖在情緒緩和後隨時反撲。

    出門後徐繚打了個車,司機年紀不小,光看外表大概有五十多歲,是個談話欲非常旺盛的人,不過又有著長輩的慈愛,看著徐繚精神不濟,絮絮嘮嘮了些關懷的話,然後又開了點窗戶,好讓他吹吹風,車子裡忽然安靜了下來。

    徐繚昏昏欲睡,司機開車相當平穩,直到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停靠了路邊,他略有些遲鈍的思緒才稍稍活絡了起來,警覺睜開雙眼。車子的空間不大,因此另一個人沉重的呼吸聲也就愈發明顯起來,原先還微笑著跟他問好的司機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他聽起來像個破洞的袋子,又像是被拉動的風箱,發出一陣哮鳴音。

    該不是遇到碰瓷的了吧!

    這想法在腦海中轉瞬即逝,徐繚驚恐的看著他,司機喘得那麼費力,好像下一口氣再也喘不上來一樣,讓徐繚暈頭轉向,那些醉酒後的記憶碎片『亂』七八糟的閃過腦海之中。

    鏡子裡倒映著死亡的醜態,那張灰敗的,面無人『色』的憔悴臉龐宛如腐爛的植物,各種顏『色』的酒『液』混在一起流了一地,徐繚幾乎也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要命要命要命!

    「『藥』在哪裡?」

    沒時間糾結自己,徐繚深呼吸了幾次,勉強控制住情緒,酒瞬間醒了一大半,他順著司機的指向,在儲物櫃裡頭翻找出了一瓶萬托林,遞到對方手裡頭之後。隨後定位好地址,有條不紊的按照順序依次打給了急救車跟應肅,這種事可大可小,不管是不是司機本身的問題,在這個關鍵時刻要是惹上這種新聞,說不準蝴蝶翅膀一扇,崔遠山就真完蛋了。

    他們倆還不至於有這麼大的仇。

    「還能撐住嗎?」徐繚謹慎的沒有去觸碰對方,對方艱難的點了點頭,眼角的紋路深深皺起,甚至斷斷續續的給徐繚道了個歉。

    我絕不想變成這個樣子!

    變成被疾病折磨的凡人,被這世界毫不留情的壓榨著殘存的價值,只為了養家餬口,戰戰兢兢賺取著稀薄的薪水,從早到晚,疲憊不堪。

    是曾經陷入到谷底時,徐繚最深刻的噩夢。

    他沒辦法跟正常人那樣認命,從萬眾矚目到無人問津,他只能把自己麻痹在酒精裡頭,如今這種感覺又再現了。

    這種巨大的恐慌幾乎讓他同時要陷入不穩定之中,車裡只有一陣接一陣痛苦的呼吸聲,好在他崩潰之前,應肅與急救車一起到來,這位冷酷無情的經紀人準備充足,利落解決掉所有問題,隨著急救車一同前往醫院,甚至墊付了那位司機的醫『藥』費。

    這讓徐繚有些茫然的看著應肅,幾乎疑心自己是在做夢,對方看起來嚴肅而冷靜,修長白皙的脖頸半掩在略顯得凌『亂』的襯衣之下,領帶巍然不動,他低頭整理,又恢復了原先完美無瑕的模樣,聲音清冷:「上車,不用擔心,這邊我會處理。」

    徐繚感覺到胳膊被緊緊握著,勒得他幾乎要喊出聲來,可隔著布料的暖意卻又傳遞給他近乎堅實的支撐。應肅謹慎打量四周,打開車門推搡他坐進去,又探過身幫忙拉好安全帶,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讓他回神,而後溫聲道:「你做的很好,沒事了。」大概是誤以為徐繚被這樣的場面嚇壞了。

    的確,大半夜打個車,司機忽然哮喘發作,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待遇。

    可徐繚的身體冰涼,儘管他的冷汗並非為此而流,不過這時候沒必要解釋更多,應肅剛剛直接接觸到了他的肌膚,自然也觸碰到了那些汗『液』,上駕駛位時下意識抽出了濕巾擦了擦手。若非是應肅的神情足夠冷漠平靜,徐繚幾乎要理解這種行為是對他的一種厭煩與嫌棄,可意識到只是應肅的習慣也沒有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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