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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2:51 作者: 唐酒卿
「縱縱聽話啊。」李沁陽說,「我買的棉褲他都穿!」
站邊上正準備回房換衣服的秦縱:「……」
「我向你保證媽媽,」阮肆飛快地告狀,「他保准一出門就鑽哪個衛生間給換了!他會老實穿我才不信!」
「你不要拉開話題。」李沁陽機智地說,「我們現在要嚴肅討論的是你的問題。」
秦縱無聲地對她伸了下大拇指。
「啊,」阮肆拿出殺手鐧,「信號怎麼突然這麼差!媽?我聽不見了!晚上再給你們打!拜拜,麼麼噠!」
後邊的氂牛緩慢地跟阮肆擦肩而過,他掛了電話,跟牛對視,然後囂張地說,「看什麼看。」
「阮老師!」騎在馬背上的小巴郎子俯身問他,「你又跟你對象打電話啦?」
「是啊。」阮肆回身,「小鬼頭不要關注這個,對你來說太早了。」
「他們說你夏天要走。」葉爾努吸了鼻涕,氈帽在騎馬過程中掉了一半,他扶正,「你真的要走啊?」
「不走留在這裡放羊?」阮肆從草原往回走,「終於到時間了,當然要跟你們這群小混蛋說拜拜。」
遠處氈房升了煙,人還很少。後邊的日出從草原盡頭破出陰雲,起伏連綿的枯草地正在孕育生機。腳底下還能踩到些積雪,氂牛在身邊打轉,羊群星點在視野。巴音布魯克在如今仍舊像是世外之地,清晨寧靜又曠達。
阮肆如今已經畢業了,但是拜沈修的龜毛所賜,他們的紀錄片仍然沒有拍完。兩年前阮肆跟著團隊到了巴音布魯克,覺得這個地方會是自己突破瓶頸的聖地,故而專門來這兒混了個小學老師,然而至今沒有任何卵用,他已經決定收拾東西滾蛋回家了。四年時間裡他沒停下腳步,不論是對新疆這片土地的尋找,還是寫作路程的上緩慢前行,一直都堅定不移。
阮肆打了個噴嚏,裹緊了風騷的大衣,站在風裡有點哆嗦。又等了半個小時,才看見吉普車。
「你們怎麼不下午再來?」阮肆凍得面色發青。
「怕你久等啊擇席老師。」阿克久力下車,「路上不好走,冰還沒化。你知道上這兒的路,又險又繞,中途遇著冰雹,車胎沒防滑鏈不穩,老修還吐了一波。」
「沒翻簡直萬幸。」阮肆看見裹著軍大衣的沈修面色蒼白的抱著拍攝器材下來,「呦,老修你不行,看著要跪了。」
「你吵死了。」沈修抬頭看了眼近處的雪山,「馬上五月化雪,沼澤就漫了,再不拍天鵝湖和巴音布魯克草原就又得等一年。」
「就你倆?」阮肆看了眼車內,「沒後備人員了啊?別克呢?」
「別克回家相親去了。」阿克久力聳肩,「他媽給他找了個草原玫瑰,漂亮的哈薩克妹子。」
「我們三個到時候騎馬進去?」阮肆說,「人不夠。」
「你在這兒當了小半年的老師了,你就沒交幾個家長朋友嗎?」沈修說,「找熟悉草原的,不然到時候容易走歪路。」
「使喚起來的時候把人當牛。」阮肆踢飛了石子,「評論我文案的時候就不能客氣點?」
「可以啊。」沈修跟著他往住處去,「擇席老師,你寫得太他媽好了,一點都不俗套,比巴音布魯克的燒酒還夠勁,好棒棒。」
阮肆:「……別說了我馬上要打人了。」
阮肆住的院子挺大,有兩間空房,租金便宜到令人髮指。他還有輛二手摩托,每天騎著這個飆去學校給一群小鬼上語文課,偶爾講講歷史,必要的時候還會代教數學和英語,多能到讓老校長感激涕零,專門拍照上州里發報紙表揚過。他自己住的那間屋不大,書桌也是從這裡唯一的賓館裡買回來的二手,非常大,稿紙、資料、書籍堆得到處都是,床卻很小。他就這麼一個人住,也沒按網,每次出版社編輯找他必須使勁打電話。
「還有掛麵。」家裡有暖氣,他脫了大衣,「湊合著吃點?」
沈修一副不忍聽的樣子,「掛麵你也好意思說,就想白水煮麵加點老乾媽過是吧?你等著,今天讓你開開眼。」
「那我就不湊熱鬧了。」阿克久力沒脫衣服,站門口指了指遠處的氈房,「上回有人請我喝酒,我今天得去。」
沈修出了門轉了一圈沒找著菜市場,又轉回來了。阮肆騎著摩托車,帶著他才找著地方。沈修挑了條肥魚,買了辣椒和調料包,又買了點豆芽和青菜。
他說讓阮肆開眼,還真不是誇口。沈修是四川人,口味偏辣,行走江湖全靠川菜傍身。他不論去哪兒都吃得合意,然而這正是令人欽羨的特點,走南闖北最愁的就是一個口味不合。
魚片勻稱,醃製片刻,燙過的豆芽擱碗等待。沈修原本想放剁椒,可惜材料不足,就用了豆瓣,在油里爆香添料。干辣椒翻炒時氣味是種極致的誘惑,阮肆忍不住跑到門口,肚子跟著吵鬧。熱水一開,魚肉貼滑翻滾。最後麻辣的勁味橫躥在小廚房,熱油翻澆上去,刺啦一聲紅油翻滾,頓時口水難掩。用筷子撥開鋪滿的紅辣椒,魚肉滾燙噴著麻香,嘗一口肉質細滑,辣味久躥,後頸跟喝了烈酒似的登時熱起來。說到酒,阮肆還真拿出了兩瓶酒。土包裝,是巴音布魯克當地自製的土燒酒,標的是五十二度,但是阮肆一度懷疑沒這麼高。這酒聞起來帶點糧香,比新疆的伊力特更顯辛辣。喝一口舌尖發麻,緊跟著辣勁滾喉,辛香溢口,配上水煮魚簡直是火燒胃部,燙得人出去跑圈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