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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2:51 作者: 唐酒卿
「您好,」秦縱接了電話,「哪位?」
對方沉默,秦縱等了一會兒,就打算直接掛電話。手機還沒從耳邊拿開,就聽見嬰兒的哭聲。
「如果是找秦躍,那麼你打錯了。」秦縱平靜道。
「……我找你。」對面的女人說。
「請講。」秦縱望著漆黑的鋼琴蓋,「時間寶貴。」
「我是你爸爸的妻子。」她這句話帶了點不明顯地炫耀,也許她不自察,但對於秦縱而言就是炫耀。
「久仰。」秦縱指尖在鋼琴蓋上無聲的彈動,他索然無味,「我爸爸的妻子,我爸爸不在這裡。」
「突然打電話,可能唐突到你了,希望你不要見怪。一直以來就知道你,多次與你爸爸商討,想要請你來家裡坐一坐,吃頓飯也好。都是一家人,這麼生分怪讓人傷心的。你爸爸不便開口,我就冒昧打擾……你這個周末方便嗎?」她講話的聲音很溫柔,與舒馨是截然相反的類型。
「太客氣了。」秦縱笑,鋼琴蓋冰涼,他的手指逐漸放慢動作,變成無意義地垂落。他說,「課程太緊,就不麻煩您了。常聽我爸提起您,還沒恭喜您喜得貴子。吃飯再說吧,過幾個月就該過年了,要是方便,咱們軍大院見見就行。」
可是秦躍敢把她帶去軍大院嗎?
起碼近幾年是不敢的,秦縱還沒成年,就是老爺子手裡的掌中寶,誰惹他不開心,誰就得遭罪受。況且舒馨再怎麼不好,也是當初秦衛國親自點頭過來的兒媳婦,和這位私下水到渠成的不一樣。
對面非常禮貌,像是聽不懂他的意思,甚至笑了幾聲,繼續親和地說,「那也行……一直拖到今天,就是怕耽誤你學習,高中緊張,注意身體。那麼改日得空了我再打擾。」
掛了電話,房間已經暗下去了。一下午的好心情在胸口翻覆,又沉下去。秦縱不想開燈,因為房間太空了,黑一些比較好。房間被黑色占據填滿,才讓他有擁擠的錯覺。他躺倒在床上,沒拉窗簾,對面的燈光溫暖,透過陽台,能隱約聽見一家家的笑語閒談。
這個時間是一家飯後交談的時候,這個氣氛很好……卻時常讓秦縱覺得仿佛飄在一切燈光之外。那點難以遏制地惆悵遊走在四肢百骸,他不想在意,卻總是被名叫寂寞的線若隱若現地拴著。
一個完整的家庭常常預示著一種橘色的歸屬感。可能閉上眼想不出「家」的確切模樣,卻一定忘不掉那種歸屬感帶來的真實感觸。秦縱很奇怪,他覺得自己是被分割開的,他有一半被阮家填得溫暖實在,還有一半卻空蕩蕩的處於失重狀態。
秦縱點亮鎖屏,阮肆睡著的臉靠得很近。他指尖摸過阮肆的臉頰,阮肆的眉目,阮肆的鼻尖,明明才分開不到兩個小時,他已經覺得迫切地迫切地非常迫切地想要擁抱阮肆。
只有阮肆填得滿他的缺口。
吃完飯又要去唱歌,阮肆拽著喝了一罐啤酒就又哭又笑的謝凡,站路邊給秦縱電話。
「小對象,」阮肆踹了一腳不老實的謝凡,「來接我回家唄,這有個流氓。」
「誰?」謝凡搖晃著靠過來,貼手機旁邊,大聲道,「我媽媽嗎?餵?媽媽!」他天真地喊,「我好想回家!」
「這不是你媽。」阮肆拎開他,「這我男朋友。」
「媽媽!」謝凡喊媽媽竟然還是疊聲,有點嗲,他說,「這有個人不讓我接電話!一定是我爸派來的猴子!媽媽!哎呦……讓我跟我媽媽說說話嘛!」
「媽你個頭啊!」阮肆被他扒得T恤斜領,我靠一聲趕緊拽回來,可是太晚了。
謝凡指著阮肆拉起來的地方,用他最誇張的語氣高分貝地喊,「肆哥!你男朋友是狗嗎?咬得好狠哦……」
「誒!」孔家寶眼疾手快地捂住他嘴。
阮肆拽起他衣領,不耐煩道,「別他媽耍酒瘋!真揍你了啊!」
謝凡跟烏龜似的伸長脖子,把頭湊手機邊,喊:「媽媽!」
「……我是你爸爸。」秦縱說。
「噢,」謝凡咽了下口水,用力地喊,「爸!」
秦縱喝水被嗆住,咳了好幾聲。
「撿個便宜兒子啊,」阮肆拉回手機,「進被窩了嗎?進了的話就等等我吧,馬上回去了。」
秦縱合上瓶蓋,翻了個身。他的聲音貼著近,傳到阮肆耳朵里,酥得阮肆腿麻。
「在被窩都捂熱了,也沒見你回來抱一個。」
「馬上。」正人君子阮肆踹開謝凡,「給我一首歌的時間!」
「唱什麼?」秦縱頓了一會兒,開始唱:「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看那桃花開……」
「等一等!」阮肆笑出聲,「我還沒準備好。」
「那你快點準備。」秦縱嘖一聲,「別浪費我感情。」
阮肆立刻回頭,對孔家寶說,「唱歌我就不去了,趕著回家學習呢!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陳麟找人送一下,他那出租屋不安全。」
「麟子有人接。」孔家寶按著唱起「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的謝凡,「蘇老師打電話了!你走吧走吧,注意點啊!家裡都是人!」
阮肆順著道跑起來,隨便套上外套,對電話說,「還在嗎?睡著了?」
「我可以唱了嗎?」秦縱開了檯燈,翻身下床。他也套了件外套,準備下樓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