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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11:23 作者: 木三觀
久蠻似乎比穆初桐更加在乎這次的拜祭,居然還穿上了全黑的西裝,口袋上別了一朵白花。
穆初桐還是頭一回見久蠻穿西裝。
看著是有點稀罕的。
只是久蠻這樣的身材,穿西裝總不會出錯。
車子很快好到了墓園外,久蠻和穆初桐下了車。穆初桐從車子出來,第一下就感受到了從墓園灌木叢出刮過的風,凌冽得似可以割破他的臉。他不自覺地瑟縮著低頭,久蠻伸手幫穆初桐把圍巾裹了裹,遮住了穆初桐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久蠻又問:「耳朵冷不冷?」
麻雪已遞來了兔毛耳罩。久蠻接過來,給穆初桐戴上了:「這兒是郊外,是比較冷的。」
穆初桐點點頭,隨著久蠻入了墓園。穆初桐看了一眼墓園的牌匾,腦子過了一遍,感到吃驚:「這是XX集團旗下的鑽禧墓園不是嗎?」
「是的。」久蠻說,「你對商業的事情還真敏銳。」
穆初桐滿心疑惑:「我聽說在這兒一個龕位價值百萬……」這昂貴的墓園也確實證實了傳說中的「死不起」。
「哦,是嗎?」久蠻還真的不知道。
二人按照麻雪的帶領,走到了穆母的墓碑前。
穆母的墓碑在墓園的水泉旁邊,占地不少,修葺的狀態也非常良好。穆初桐只能說自己不孝,他心裡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兒有個A4紙大小的龕位都要差不多一百萬,那麼這個風水上佳的墓碑該值多少錢?每年要不要額外收取管理費?這錢都是誰出的?從哪兒來?
這巨大的疑問壓在他的心頭,反像從山坡滾下的巨石壓斷了他脆弱的哀愁。
他心中悲戚被去了大半。
他竟然帶著探詢的心情打量著這個墓碑,是漢白玉的墓碑,兩側刻有鳳凰雕柱。漢白玉經不得日曬雨淋、風吹雨打,容易發黑,然而這墓碑卻光潔如新,可見有人一直珍重保養。
穆初桐的目光終於挪到了墓碑上的照片上。黑白照中笑顏如花,上書「穆玉之墓」。
「穆玉……」穆初桐嘴中喃喃這個陌生的名字,看著照片上如花的容顏,心中才漸漸騰起一股淡漠的哀愁,像是清晨的水汽因日光而生成的薄霧。
久蠻說:「令堂因為是以前唱戲的,用的假名,叫『謝池春』,大家也就這麼混叫開了。你可能也不是很記得她的原名吧!」
穆初桐點頭,叔家裡的人也總稱呼穆玉為「謝池春」,當然更多是「那個戲子」或「那個婊子」。
立碑的人寫著「穆容」。
「穆容……?」穆初桐皺起眉,「這個人是誰?」
久蠻說:「我也不清楚。」
假話。
——穆初桐心裡忽然就跳出這兩個字。
假話。
穆初桐那一瞬間斷定,久蠻在說謊。
久蠻的臉色很正常,語調也並無變化。
可穆初桐就是覺著久蠻說的是假話。
但他又覺得自己無憑無據地懷疑久蠻不好。畢竟久蠻又有什麼要騙他的理由呢?
更何況,久蠻也犯不著為了什麼事情騙他。
他如今在久蠻身邊,看著如此嬌寵,但和昔日那些被用完就扔的男寵們是一樣的。要是哪天一句話說得久蠻不高興,就是死到臨頭了。
穆初桐的心裡千迴百轉的,想起過往種種,又偏偏覺得自己與那些男寵是不同的。久蠻不會對自己如此無情——可之前那些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情人們,哪個不是這麼以為自己的呢?最後還不是被現實無情地摧毀了?
也許,當初謝池春——或者說是穆玉,成為叔家當家的情人的時候,也是以為自己可以得到真心的。
結果得到的是踐踏。
穆初桐如此糾結,肝腸寸斷,撫摸著母親的遺照,眼眶不自覺地濕潤起來,不知道是為了誰傷心了。
久蠻見穆初桐這樣,也有些慌了,摸出了一張紙巾,給穆初桐擦眼淚,又說:「節哀啊!你母親都過去那麼久了……」
穆初桐握住了久蠻的手,在這墓園裡冰涼空氣中才握住了一些熾熱的溫度。
「久蠻啊,」穆初桐是第一次這樣直呼久蠻的名字,誰都不知道他為此費了多大的勇氣。
久蠻似乎也不覺得被冒犯了,仍是那樣溫柔地看著他。
這份罕見的溫柔給了穆初桐極為難得的勇氣,終於肯講了心裡話:「我的母親晚景淒涼。我當初以為自己是個男人,就不會有這個擔憂的……」
久蠻一怔,他自然沒想到穆初桐會有這樣的想法。
穆初桐見久蠻的臉色變了,便又開始慫了,往後退了一步。
久蠻也不知該怎麼寬慰他,便只得直腸直肚地說了自己心裡的話:「我也以為你不會這麼想,也是因為你是個男人啊。」
穆初桐臉色也不對了。
久蠻便又說:「你好歹是個總啊!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
穆初桐無奈一笑,笑容里儘是苦澀:「我算是什麼屁的總啊?」
久蠻便道:「你有公司,經營得也越來越好了,怎麼不算個總了?」
這點倒是讓穆初桐挺安慰的。可穆初桐依然說:「就算如此,在你眼前也不算什麼的。」
久蠻笑了:「爺爺,別說是『總』了,就是『總統』,在我眼前都不算什麼。」
「你這話就是托大了。」穆初桐挺不耐煩的,「而且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