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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7:14:05 作者: 簾重
劉璐璐立刻說自己要上廁所,甩脫沈硯的助理。
此時此刻在電影片場裡,靜得連一根針都能掉下來。
老戲骨雲集的主旋律電影,沈硯演的是一個臥底警察。不大不小的角色,大部分戲份已經在他受傷前拍完,但後期處理要重拍一個細節場景。小警察和上級警官一起主審他曾經暗戀過的女毒販子,臥底警察有點憐惜,但在嚴厲上司的審視下,需要公事公辦。
基本上,也就賣一下沈硯皮相,讓主旋律電影有一點戲劇衝突和感情討論度。
沈硯彎腰的時候像雄人魚,肌肉流暢,腿很長,再配上他那股拽勁兒,就是一個刺頭小警察。如今他在醫院裡養傷清減3斤,臉部輪廓更加明顯,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優雅。
導演最先給一個三人的審問遠景,形成美學上的三角構圖,鏡頭拉近,打到靜謐的桌面,然後是沈硯的人物剪影特寫。
鏡頭從緊窄的褲腿,妥帖的襯衫,再打到交握的修長手指,一絲不苟警裝,扣子和警徽,整個人肩膀到脖子,無懈可擊,最後再打他的雙眼——就變成災難。
沈硯並不怵鏡頭。或者說,他毫不在意觀眾是怎麼看自己的。
這種不在乎,賦予他一種科班演員都難及的靈性,各種角色微表情琢磨得透的,很有張力。
然而,出車禍後的沈硯變了。
他沒有對劉璐璐撒謊,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沈硯對演員這一工種乃至娛樂圈都蒙上一層厭煩,他原本就對當演員這事無可無不可。更別說,車禍後的臉部有縫針,而他的眼球面對強光時被刺痛,酸疼得牽扯淚腺。
大屏幕會放大演員的的憂疑和面部不自然,導演要求很高,在監視屏中卡了四、五次。
再NG兩次之後,沈硯的助理就強硬地提出要休息。
搭戲的是脾氣耿直的中年女演員。
她直接說:「有什麼難的。讓他對個嘴形就行了。我還不如對著猴子演戲。」然後,一甩手走出去。
搭戲的另外一個老戲骨笑笑,沒說什麼。
劉璐璐也就在這時,偷偷摸摸地溜進片場。
她東張西望地找鬍子的蹤影,但很快覺得,氣氛似乎不對。
沈硯,不是脾氣好的男生,他只要生氣,周邊的氣氛也立刻冷到可怕。劉璐璐只看到他站著,手一動不動地插在兜里。
造型師正用空氣髮膠幫他整理髮型,再用粗糙的紙巾把嘴擦得更加乾燥。而助理幫他脫下沉重的警裝,要給沈硯滴眼藥水。
她再一抬頭,高導演正皺著川字眉,不悅地盯著監視器,而片場裡永遠最好事的燈光老師露出似笑非笑表情。
大家儘可能離這兩個角落遠遠的。
助理看到劉璐璐,趕緊把她拉過去。
聽完緣由後,劉璐璐嘖了一聲。果然是沈太子啊,被導演和同劇組演員稍微冷淡幾句,便覺得丟面子。換成十八線藝人,大概只能頭撞南牆口噴鮮血最後跳進一萬米的枯井才能表達她的孤獨和脆弱。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她上下一打量沈硯,就對助理說:「眼藥水沒用。你去要個冰袋,幫他敷眼睛。」隨後,劉璐璐再對沈硯說,「跟我來。」
沈硯被她半拉半拽的,扯回到剛才的鏡頭中央。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高興,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計較太多,必須先把眼前的戲過完。你就想,這僅僅是份工作。我幫你走遍台詞吧?」
旁邊的沈硯助理一聽她的話,就心想,要糟。
「一份工作」的安慰,能說服一下普通人,但絕對無法說服沈硯。沈太子還真的不需要靠當演員賺錢,對所謂「藝術」的態度也模稜兩可。
果不其然,沈硯的唇角略微繃緊。
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即將溢出來的陰沉和煩躁,再儘量耐心說:「高導會來替我講戲。我現在眼睛疼,你幫不了我。」再命令助理,「先把璐璐帶出片場。」
劉璐璐卻問他:「你知道海倫·凱勒嗎?」
海倫·凱勒,不就一個美國的盲聾人。
即使再喜歡眼前的姑娘,但到底是少爺脾氣,並不代表可以容忍她的一些過份玩笑。沈硯轉開臉,在克制發火的邊緣,如果面對的是離譜的妹妹,早就讓她滾。
劉璐璐還在繼續:「你知道,海倫·凱勒的女教師當初是怎麼教她識字的,沙利文老師先在她手掌心上寫下『水』,然後牽著她的手,按進冰冷的大海里。從此之後,海倫·凱勒在她的後半生里永遠地記住『水』。」
沈硯冷笑一聲,目光慢慢轉到她臉上。
怎麼,她現在想把自己按進大海,還是在他手心寫字?
「我,已經都做過了——還記得咱倆的第一次見面?你曾經跟我說過,第一次見面,你在台下看演出,外套被劇院的空調漏水淋濕。然而,你並沒有走,依舊堅持看完整場話劇演出,多年後一眼認出我。也許就在當時,我就已經用冰冷的水,在你胸腔的位置,寫下『愛上我』,這三個大字?」
什麼叫專業演員?
無論身處如何荒謬場景,穿多麼清明節風格的服裝,乃至說多麼尷尬而無當的台詞,劉璐璐都有能力演得跟莎翁話劇一樣穩。再難受的台詞,她都盡力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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