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白拜拜,找死的人來了!
2023-09-27 19:59:12 作者: 蕁秣泱泱
刑部大牢內,陰森恐怖。
整座大牢,只能讓人感到徹骨的寒意,還有各種混雜在一起的氣味。
那是一種**的味道,好似,看著自己身體腐壞的過程。
白汐月被關在這裡一夜,沒有任何人理會她,她心中所念的那人也不曾出現,絕望已經滿布全身,再加上綠枝的背叛,慕家的不管不顧,更是讓她被仇恨所包裹。
腳步聲,從幽閉的走廊里傳來。
突然,門上的鐵鎖被打開,獄卒推門而入。「呵,看上去嬌嬌滴滴,卻不想心思如此狠毒,居然想要陷害自己的恩人,還是咱們秦國的守護神。」
這話,說的是她?
白汐月心中的憤怒如滔天巨浪一般,她在心中嘶吼著:你們懂什麼?!慕家才不是我的恩人,而是我的仇人!如果不是慕家,我豈會淪落為寄居籬下的孤女?
可是,她卻開不了口。
因為,她說話的能力,在被送入這裡之前,就被封住了。不僅如此,她的靈力也被封住,渾身根本使不出一點力。
是怕她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嗎?甚至逃走嗎?
白汐月心中不甘,只能用滿是恨意的雙眼瞪向進來的兩名獄卒。
「喲呵,還挺有脾氣。要不是睿王要把你提走,老子一定好好收拾你,讓你知道什麼叫本份!」另一名獄卒走進來正好對上白汐月那雙怨毒的眸子,頓時揚了揚手中的鐵鏈。
殿下要見她!殿下終於來了?
這個信息,讓白汐月忘記了獄卒的無理,心中升出歡喜的心情。
甚至,她在心中升出之前對秦瑾昊產生懷疑的歉意。
她不該懷疑他,她應該相信,他心中是有她的。他那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白汐月就急切的跟著兩名獄卒走出牢房。
甚至,她的步伐還要快過獄卒。
兩名獄卒跟在她身後,看到她急切的樣子,不由得嘲諷。
「真是一個騷蹄子,聽到睿王要見她,就迫不及待的去了。」
「說不定,她爬上睿王的床,還能保住一命呢?」
白汐月的眼中閃過殺意,恨不得將身後倆人殺死。然,她現在卻沒有這個能力,最重要的事也是去見秦瑾昊。
『等我見了殿下,定讓他取你們狗命!』在心中暗暗發誓後,白汐月加快了腳步。
……
然,事實上並沒有如白汐月所想那般,輕易就見到秦瑾昊。
白汐月被帶出刑部大牢,卻又進入了一間黑暗的密室。
這裡,甚至比不上刑部大牢。
「放我出去!你們敢如此待我,當心殿下治你們的罪!」白汐月站在密室之中,仰著頭高喊。口舌的禁制解開,終於讓她能言。
房間裡,唯一的光源就是牆面頂端一扇只有嬰兒頭顱大小的暗窗。
清冷的光,從暗窗落下,光束灑在密室里,將白汐月籠罩其中。
她喊著,因為她知道,在那扇暗窗之後,一定有人。
而她,的確沒有猜錯。
暗窗之後,站著兩人。
一人紅袍輕甲,一人玄色蟒袍。
慕輕歌清透的眸光穿過暗窗,嘴角隱隱勾起,玩味的道:「睿王請我過來看什麼?」
秦瑾昊轉眸看向她,再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慕輕歌接觸,他心底的那一絲厭惡似乎減輕不少,甚至也不覺得她那麼討厭了。
曾經的那種羞辱必殺之心,仿佛也沒有那麼堅定。
「請輕歌來,自然是想問問你想如何處置她。」秦瑾昊的語氣,好像被關在裡面的不是與他關係密切的女人,而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一般。
「睿王捨得?」慕輕歌笑容更烈。
那如淬毒般妖冶的笑容,讓他的心智頓時有一陣恍惚,脫口而出:「與你相比,自然捨得。」
慕輕歌含笑的清眸深處,閃過一道冷芒。嫣紅的唇里冷冷的道:「睿王真是大氣。」
秦瑾昊眸光一閃,驟然明白了自己剛才的失態。
不過,他也並未掩飾什麼,而是話鋒一轉:「你我既然要真誠合作,那本王若不拿出一點誠意,又如何說得過去。」
所以,白汐月就是他雙手奉上的誠意?
慕輕歌在心中冷笑,再一次看清了秦瑾昊的冷血無情。
白汐月千挑萬選,居然就挑了這麼一個男人?這眼光,實在不敢恭維。
輕點頜首,慕輕歌笑道:「若我要她死呢?」她可不會心慈手軟的放過想要對付慕家的人。
「這再容易不過。」秦瑾昊痛快的答應。根本沒有半分不舍或者猶豫。
慕輕歌戲謔轉眸,對他道:「她可還心心念念著睿王呢。」
秦瑾昊傲然的道:「天底下,愛慕本王的女子何其多,本王又豈能一一回應?她既然心思歹毒,想要謀害慕家,本就罪有應得。即便輕歌願意饒她一命,她也逃不過秦國的律法。」
大義凜然的模樣,看得慕輕歌心中厭惡。
等他說完之後,慕輕歌笑靨如花的道:「那就請睿王親自動手吧。」
秦瑾昊一愣,似乎沒想到慕輕歌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輕歌要本王親自動手?」秦瑾昊向她確認道。
慕輕歌點頭,感慨的道:「汐月妹妹畢竟如此傾慕睿王,我想死在睿王手裡,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最好的歸宿吧。」
秦瑾昊眸光晦暗,似在猜測她這句話中有幾分真心。
少頃,他才露出一絲笑痕:「好,既然輕歌希望如此,本王便依了你。」說罷,他轉身離去。
慕輕歌目送他離開,轉身對著那扇暗窗。
窗戶的陰影落在她絕美的臉上,晦暗難明。唯一令人難忘的,就是她嘴角揚起的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汐月妹妹,還有什麼懲罰是比死在自己心愛之人手中還死不瞑目的呢?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下了地獄,記得我送給你的這一份禮物。』
「懲罰一個人,並不一定是要懲罰身體。摧毀她的希望,折磨她的心智,更讓人永生難忘。」慕輕歌口中輕喃,嘴角笑痕在下面密室門被打開是加深。
密室的門被打開,光線頓時侵入,照亮了大半間密室。
白汐月抬眸一看,自己苦思想念的人終於出現在門邊。玄色蟒袍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高大。深邃的五官輪廓,依舊是那麼冷峻高貴,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殿下!」在秦瑾昊出現的那一刻,白汐月心中的委屈與恨意都全部消散,只有滿腹的依戀,讓她不顧一切撲入她想念的那個懷中。
雙手緊緊摟住秦瑾昊的腰,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的溫度與心跳,幸福得閉上雙眼:「殿下,您終於來了。汐月就知道,殿下不會拋下汐月不理的。」
沒有責問秦瑾昊突然改變主意,沒有怪罪他將自己關入大牢。
在這個男人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只要能與這個男人長相廝守,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哪怕背負天下人的唾罵。
她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卻沒有注意到秦瑾昊根本不想以前那樣對她輕言細語,對她溫柔以待,對她的親近做出回應。
「殿下,汐月好怕。」再次收緊手臂,白汐月恨不得將自己嵌入秦瑾昊體內。
「很快,你就不會怕了。」終於,秦瑾昊開口。
白汐月依偎在他懷中,甜蜜的笑道:「有殿下在,汐月當然不會再害怕了。」
「汐月,本王想送你去一個地方。」秦瑾昊再度開口。
要離開?
帶著疑惑,白汐月從她依戀的懷抱中抬起頭來,仰頭看向高大的男人。
「殿下要送汐月去哪?」隨後,她又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善解人意的道:「汐月如今的身份,自然不方便繼續留在洛都。殿下是打算把我送出去嗎?沒關係,只要不影響到殿下的大業,殿下在閒暇之餘記得來看看汐月就行了。」
見她誤會,秦瑾昊眸光閃了閃,也沒有解釋。他緩緩抬起手,輕撫上她優美白皙的脖子,來回的摩擦,讓她的皮膚迅速變得粉紅誘人。
「殿下~!」白汐月嬌羞的垂眸,哪怕沒有梳妝,也顯得嬌媚無比。
可是,這一次秦瑾昊卻沒有半分動情。他緩緩加重手中的力度,聲音冷酷無比:「汐月,為何你從未向本王說過,你是黃境?」
「我……王爺您聽我解……呃……」白汐月慌忙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一緊,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雙眸震驚的看著秦瑾昊,那雙詫異而慌亂的眸底倒映著面無表情的俊臉。
秦瑾昊緩緩搖頭:「本王已經不需要你的解釋。本王只知道,你不信任本王,防備著本王。」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沒有機會說!』白汐月拼命掙扎,想要解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雙手想要扯掉秦瑾昊錮在她脖子上的大手,卻因為靈力被封,而毫無作用。
不一會,她的臉就憋得通紅,意識也越來越淡薄。
秦瑾昊將她微微提起,她只得用腳尖拼命觸地,想要支撐自己的身體,掙扎著一口喘息的機會。
「你這樣很讓本王失望。既然不信任本王,你何苦來招惹本王?你知道的,本王最討厭的就是背叛。你這樣做,與背叛有和區別?」秦瑾昊冷酷的道。
『有區別!當然有區別!我全心全意的愛著你,不會傷害你啊!』白汐月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她看向秦瑾昊的眼神帶著乞求,帶著辯解,帶著委屈,帶著痛苦……
可惜,卻絲毫沒有打動秦瑾昊。
慕輕歌透過暗窗觀望這一幕,秦瑾昊說的話,讓她笑容中充滿了譏諷。
殺個人,也要將自己放在道義的線上。把一切罪責都推到女子身上,還真是『有擔當』啊!
『白汐月,讓你在臨死前看清楚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下輩子記得帶眼識人。不用太感激我,我不過是日行一善罷了。』慕輕歌在心中淡淡的道。清眸中的神色慵懶無比。
「既然背叛了本王,那麼本王今日也只能送你上路了。不要怪本王,是你先對不起本王的。」秦瑾昊大手猛地收力。
咔嚓——!
骨碎的聲音在密室中響起。
白汐月雙瞳之中除了震驚,還有著恨意與悔意。
最後一滴眼淚有些粉色,好似沾染了血液,從眼眶中滑落,順著臉頰而下,滴落在秦瑾昊的手背上。
他厭惡的一鬆手,任憑白汐月的屍體無力的倒地。用力甩掉自己手背上的淚水,他漠然吩咐:「來人,把這個女人的屍體拖到野外餵野獸。」
侍衛立即拖著白汐月的腳離開密室。
秦瑾昊轉身離開之後,先去洗了洗手,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後,才去見慕輕歌。
當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後者正翹著腿,垂眸喝茶。
從茶杯中升起的霧氣,將她絕美精緻,且雌雄莫辯的臉襯托得美輪美奐,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那一刻,秦瑾昊感到自己的心口如同被重擊了一下,一個聲音響起:若此人是女兒身該多好?我將不擇手段也將把她擁入懷中,日夜纏綿!
慕輕歌早就知道秦瑾昊走進來了,卻發現他突然站著不動。
一抬眸,便看到了他目瞪口呆的樣子。
清眸中一冷,她捏著茶杯蓋子的手一松,蓋子滑落,與杯沿碰擊出脆響,也驚醒了失魂的秦瑾昊。
秦瑾昊回神,對上慕輕歌那雙沁冷的眸子,強扯出一絲笑容走過來:「白汐月已死,輕歌可還滿意?」
慕輕歌笑得玩味,將手中茶杯放下:「人死債清,此人已與我再無半點干係。」
「輕歌倒是恩怨分明,這一點本王十分欣賞。」秦瑾昊點頭道。
慕輕歌突然起身道:「既然事情已了,我也該告辭了。」
「等等。」不知怎地,秦瑾昊並不希望慕輕歌這麼快就離開。他出聲阻止,慕輕歌轉身回頭,眼中帶著詢問。尷尬之中,他只得道:「既然白汐月的事已經結束,那咱們是不是該談一下合作的大事該如何進行?」
慕輕歌勾唇淺笑:「這些事,睿王何須問我?這可是那些謀士們的事啊。」
「本王也想聽聽你的意見。」秦瑾昊硬著頭皮道。
慕輕歌笑了,向前走了兩步,看著秦瑾昊道:「睿王不是已經讓太子與陛下生隙了嗎?何不再添一把火力,讓太子以為陛下要廢太子,逼著他狗急跳牆?到時候,睿王帶著慕家軍進宮勤王,救出陛下於水火之中。這天下大位,又還有誰能與你爭奪?」
秦瑾昊眸光一亮,慕輕歌的話讓他的野心蠢蠢欲動。
他本只是隨意找個藉口讓慕輕歌留下,卻不想她真的能說出這麼一個計策。頓時,他露出真心的笑容道:「輕歌果然才思敏捷,有運籌帷幄的大才。以前真是藏拙了。」
原以為還要與太子周旋一段日子,等到父皇耐心用盡後更改太子之位。卻不想,慕輕歌的辦法更簡單,效果也更好。
若是操作得當,說不定他可以省略太子之位,之間成為秦國新皇。
這麼一想,秦瑾昊越發興奮起來。
顧不得繼續留下慕輕歌的想法,他需要趕緊去找他的謀士,將慕輕歌的計策完善,然後儘快實施。
望著秦瑾昊匆匆離去的背影,慕輕歌清眸中冷芒乍現,嘴角一絲冷笑一閃而過。
待看不見秦瑾昊的身影后,她也離開了睿王府。
……
從睿王府離開之後,慕輕歌便騎著黑焱朝皇宮而去。
跟在她身後的是墨陽帶領的一組龍牙衛。
二十幾人,騎著靈獸焱馬,在洛都的大街上緩慢而行。不擾民,卻還是讓百姓都自動讓出路面,讓他們行走。
臨到宮門處,一輛華麗的馬車擋住了去路。
那輛馬車,慕輕歌並不陌生。
眸光閃了閃,她拉著黑焱的韁繩停下,卻並不下馬。
她一停下,墨陽眾人也停了下來。
寬大的街道上,雙方就這樣對峙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少頃,站在馬車旁的宮女向馬車窗前靠近了一些,然後就朝著慕輕歌走了過來。
來到黑焱前,她有些懼怕的看了一眼,才對慕輕歌俯身作揖道:「小爵爺,我們公主希望能跟你單獨談幾句,不會耽擱您太多時間。」
慕輕歌垂眸看向她,想了想,才點頭道:「好。」
宮女得令回去,不一會馬車就緩緩向前駛來。
慕輕歌也策馬而行,向馬車靠近。
等雙方都湊到一起後,馬車那邊的宮女與侍衛便自動向四周散去。慕輕歌一抬手,墨陽也帶著龍牙衛退到遠處,雙方人馬都警惕著四周的動靜,防止有人闖入。
很快,慕輕歌與馬車四周,便空無一人。
然,她依舊沒有下馬,而是騎在黑焱身上,立於馬車之外。
馬車中,秦亦瑤眸中淡淡傷感一閃而過。這包裹著她的車廂,阻隔了他們彼此的視線,也徹底將他們隔絕。
「你討厭我?」她輕聲開口。
記憶中清冷的聲音傳來,慕輕歌淡然答道:「並不。」
「既如此,為何要取消婚約。」這一是秦亦瑤第一次問她。
慕輕歌曾想,以秦亦瑤高傲的性子,或許這一生都不會來問她這個問題。甚至,與她會變成陌路人。
然而現在,似乎與她之前的預判有些出入。
「我並非你的良配。」少頃,慕輕歌才開口道。
『你非我,又豈知我心?』秦亦瑤很想大聲喊出這句話。可是最終卻還是被她吞咽下去了。
沉默,包裹著兩人。
在秦亦瑤將心情平復之後,才道:「也好。當初這門親事,也是皇祖母一力促成。」
「如此,祝你幸福。」半晌,慕輕歌也只憋出這句話來。
秦亦瑤眼中迅速被水霧包裹,她咬緊牙才忍住流淚的衝動。
她抓緊自己的裙衫問道:「你可知屠國使團來訪的目的為何?」
慕輕歌垂眸:「聽爺爺說起過。」
『果然,他是知道的。卻從未想到來找她。』
秦亦瑤說不清心中是怎樣的感覺,只是有些悵然若失的道:「他們是為了他們的太子求娶秦國公主,並承諾,一旦親事結成,屠國與秦國之間將休戰五十年。以一個公主換來百姓五十年的太平,這筆交易很划得來,對吧。」
似詢問的話,讓慕輕歌沉默,無言以對。
她看不起這種用女人換來的和平,可是又能說什麼?讓秦亦瑤大膽拒絕?然後呢?她要負責秦亦瑤以後的情感歸宿嗎?
「秦國,適婚的公主只有我一人。相較於永歡,或許我去會更適合。」秦亦瑤又道。
慕輕歌心中暗暗點頭,承認秦亦瑤的話是對的。
如果一定要聯姻,她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品貌才情,眼見性情,都十分出色。
慕輕歌的沉默,讓秦亦瑤的心跌入谷底。她道:「今夜的宴會,父皇會確定這件事。」
慕輕歌抬眸,問道:「你找我,是為了什麼?」如果秦亦瑤不願嫁。那好,她助她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充滿利用的皇城。
這句話,讓秦亦瑤沉默下來。
在慕輕歌的等待中,她終於開口:「我只是想問,你可願帶我走?無論去哪,就你我二人。」
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她這一輩子的勇氣。
她忐忑的等待著慕輕歌的回答。
慕輕歌依舊沉默。她聽懂了,對秦亦瑤來說,她最想要的不是自由,而是她。可是,這偏偏是她給不起的。
她的沉默,讓秦亦瑤眼中的希望,漸漸熄滅。「我知道了,你走吧。」匆匆下達逐客令,她不願讓慕輕歌看到她狼狽的一面。
慕輕歌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最終,只能吐出『保重』二字,策馬離開。
在慕輕歌離開之後,秦亦瑤緊咬著的下唇,已經滲出血珠。
她將血液咽下,拂掉臉頰上的淚痕,叫回自己的侍衛宮女,從與慕輕歌相反的方向進入了秦國皇宮。
『看來以後要注意一些與男女間的尺度了。』慕輕歌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心中嘆道。
她仔細回想過與秦亦瑤交往的每一幕,卻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讓這個冷情的公主喜歡上自己。甚至,她在發現苗頭的時候,就及時處理了婚約,斬斷了兩者間的關係。
卻不想,她依然沒有忘懷。
在自我檢討中,慕輕歌走到了秦皇宮的大門。
下馬而行,她只帶著墨陽一人進了皇宮。帶來的龍牙衛則在宮外等候。
兩人跟著領路的小太監,在宮中走了許久,才被帶入一個大殿之中。
今晚的宴會便在這個大殿裡舉行。
慕輕歌掃了一眼,發現今日宴會的規模遠不如上一次接待妖怪先生的時候。轉念一想某人在臨川的地位,她又釋然了。
『果然,只要足夠強悍,走到那都是被供起來的那個。』
慕輕歌撇撇嘴,在心腹誹了一句。
她到達宮殿的時候,裡面已經來了不少的人。甚至,她的爺爺和姑姑也已經坐在慕家的席位上。
慕輕歌直接嚮慕家的席位走去,剛一坐下,慕雄就臉色不佳的道:「歌兒,今晚你要留心。」
慕輕歌眉梢一挑,心中暗道:又關她事?
見她一臉茫然,慕連蓉道:「屠國的使者代表是蠻王赫連拔,他與你爺爺也算是老對手了,只不過在你爺爺手中從未贏過一次。這次見到你,他在你爺爺身上討不到好,恐怕會從你入手。還有,你別忘了,你與長樂公主曾有婚約,眼下他代表著屠國太子來求娶。一旦皇帝確定讓長樂公主聯姻了,傳了出去,天下人便知屠國太子娶的是你慕府小爵爺不要的女人,恐怕赫連拔會把這口怨氣發泄到你身上。」
慕輕歌聽得隱隱不悅。
什麼叫她不要的女人?這樣傳出去,秦亦瑤還有什麼名譽?可是,天下悠悠之口,她也無力阻擋。
謠言,從來都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當然,皇帝為了名聲,只會說是你品行不端,公主不喜所以退的婚。屠國那邊也不會自己去宣揚這件事。他們也就只是想出出這口惡氣罷了。」慕連蓉見慕輕歌神色不對,又趕緊解釋了一番。
退婚,的確有損女子清譽。
可是,慕輕歌的身份本就是天下一大謊話了,又怎麼能再扯入其他無辜之人?若是真的將長樂公主娶進慕家那才真的是一個大笑話,對她極不公平。所以,退婚也是無奈之舉。她明白慕輕歌的做法。
只是,她卻不知道,當初慕輕歌根本就沒想這麼多。更不覺得退婚有什麼了不起的。在她的觀念里,結了婚都可以離婚,更何況是退婚?她卻忽略了這裡並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世界,男女觀念並沒有那麼開放。
「輕歌,輕歌?」
慕連蓉的輕喚,打斷了慕輕歌的思緒。
她抬起眸,看向姑姑。
慕連蓉關心的道:「你怎麼了?姑姑叫你幾聲都沒反應。」
「沒事。」慕輕歌搖頭。
慕連蓉見她那樣子,以為她是在內疚與長樂公主解除婚約一事,便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誰有知道那屠國太子是不是長樂公主天定的緣分呢?」
慕輕歌扯著嘴角笑了笑,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麼?
「姑姑有一事問你。」慕連蓉臉色突然多了幾分凝重。她看嚮慕輕歌,神色複雜的問:「我到刑部大牢問過,說睿王帶走了白汐月。她如今……」
「死了。」知道自己姑姑想知道什麼,慕輕歌乾脆的回答。
預料之中的答案,並未讓慕連蓉意外,只是眸光暗了暗。
少頃,她看嚮慕輕歌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卻沒有問出來。
「不是我動的手。」慕輕歌道。
慕連蓉眸光微動,嘆了口氣,在案幾下捉住慕輕歌的手,用力捏了捏。心中的一些情緒,都在這一捏之中煙消雲散。
那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少女,最終還是因為自己的選擇而覆滅。
慕雄在一旁,將兩人的談話一句不漏的聽在耳里,心中除了嘆息之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續的,被邀來宴會的人,已經到齊。
屠國使團,為首的蠻王赫連拔也在秦太子秦瑾修的陪同下,進入了宮殿之中。
這是慕輕歌第一次見到這個姑姑口中,爺爺的手下敗將。
濃密的鬍鬚,深邃的眼窩,壯實的體格,這『蠻王』的封號果然是恰如其分。與他同來的,還有使團的其他一些要職人員,他們的外貌與秦人有些區別,骨架要更寬厚一些,五官也要粗獷深邃些。
屠國使團,穿著的都是屠國的服飾,與秦國也大不相同。
秦國喜歡寬袖松袍的飄逸,屠國卻崇尚袖口束緊的貼身衣袍。上面繡著的圖騰,也神秘精緻,帶著一種國情。
赫連拔走進宮殿,眼神掃嚮慕府的席位。
但是,慕輕歌卻能感到他的眸光落下的位子,不是自己的爺爺,而是她。
慕輕歌垂眸不語,端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好似沒有察覺一般。心中卻暗道:『看來還是被爺爺說中了,這條老狗想來找我麻煩。』
抬眸,她眸底閃過一絲冷芒。放下茶杯,她嘴角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在赫連拔收回眼神之際,慕輕歌又感受到另外的陰冷視線朝自己掃來。她追尋望去,只看到秦瑾修轉眸過去的側臉。
頓時,她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
看來,今晚,惦記她的還不止一人。
秦瑾修帶著赫連拔來到使團的席位上坐下,為了方便招待,太子的席位也被安排在旁。剛一坐下,秦瑾修就面帶微笑的對赫連拔道:「蠻王,可還記得你我間的約定?」
「記得,怎會不記得?」赫連拔濃眉一挑道。
「如此最好。若是蠻王能在這宴會中取了慕輕歌的命,不僅洗去了貴國太子的恥辱,也能要了慕雄半條命。對本太子來說,也是一恩情。日後本太子繼承大統,蠻王若是有所請求,自然不會拒絕。」秦瑾修垂眸淺笑。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在與身邊的赫連拔閒話家常一般。
赫連拔嗤笑:「不過一個小兒罷了。也不知道你們怎麼就這麼忌憚他。」
秦瑾修提醒道:「蠻王可不能大意,慕輕歌生性狡猾,而且運氣還很不錯。你可知道,她當街殺了國舅,卻不受半點懲罰。明明是廢物之軀,卻突然能修煉,成為綠境高手。而且,她還能脫穎而出得到聖元帝國聖王陛下的青睞……」
「等等,你說什麼?聖王陛下對他青睞有加?」原本自信滿滿的赫連拔頓時斟酌起來。
見他猶豫,秦瑾修眸色暗了暗,忙道:「蠻王無需緊張。那不過是上次聖王陛下路過秦國的一個小插曲罷了,之後可不見他老人家與慕府再有半分聯繫。恐怕在知曉那慕輕歌不過是一塊朽木後,便失去了興致。」
「可是……你說她突然能修煉……這會不會與聖王陛下有關?」赫連拔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猶豫。
「蠻王怕什麼?」秦瑾修皺眉道:「咱們是公平比試,又不曾用什麼骯髒手段。那慕輕歌技不如人,命喪當場,能怪得了誰?蠻王且想想,聖王陛下他老人家見過多少天驕,經歷了多少塵事?又怎會在意一個小小的慕輕歌?恐怕,你我在此惶恐之際,他早已忘了慕輕歌此人。」
「這……」赫連拔似乎被秦瑾修慢慢說服。
見此,秦瑾修再添一把火:「本太子與他過不去,那是因為她殺了我的親舅舅。但總的來說,只是家恨。而慕家於屠國來說,代表的可是國讎。若是蠻王今次能取了慕雄唯一孫兒的性命回國,立即會成為屠國上下心目中的英雄,更添威望。」
赫連拔眸光一閃,秦瑾修的話就像是致命的毒藥一般,讓他欲罷不能,不得不接受著蠱惑。
思量一番,他一咬牙,下定決心道:「不錯!一切,就按照計劃執行。」
「蠻王乃真人傑。」秦瑾修達到目的,不吝的讚賞了一句
兩人會心一笑,便結束了交談,沒有驚動任何人。
屠國蠻王要如何對付自己,慕輕歌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她掃了一眼宮殿四周。今日出席宴會的人數並不算多,但也都是秦國有頭有臉的人物。
但,如邵胖子那樣的家世,就並不在邀請之列。
睿王也來了。
玄色頎長的身影,讓慕輕歌眸光一閃。
似乎,在她下午說出那番話後,這個男人都昂揚著一種勢在必得的鬥志,那種天下盡在我手的傲然。
眸光從秦瑾昊身上掃過,慕輕歌並未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秦瑾辰居然沒有出席?
是不被邀請還是推卻了?
慕輕歌正在思索之際,突然有一個內侍靠近,趁著為她倒酒之際,將一根細小的竹管丟在她的衣服上。
慕輕歌是坐著的,那竹管正好就落在她雙腿之間的錦袍上。
眉梢一挑,慕輕歌不動聲色的將竹管握入掌心,用力一捏,竹管碎裂,露出裡面卷好的一張紙。
將紙攤開,裡面的內容讓慕輕歌雙眸眯了眯。
竹管,是秦瑾昊派人送來的。
竹管里的內容,是說太子秦瑾修與屠國蠻王勾結,欲在宴會中取她性命,讓她小心之餘,也囑咐她,最好能利用這件事,增加皇帝與太子的矛盾,為之後的事進行催化。
默默將紙張上的內容看完,慕輕歌一邊在掌心將紙張揉成團,一邊在心中冷笑。
『秦瑾昊就是秦瑾昊,無論如何,他都要先考慮這件事能帶給他什麼利益。』
再攤開手掌,那一張紙在慕輕歌掌心,已經化為一堆白色粉末。
她隨意的將手中的白灰倒入身邊的香爐里,一切都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恭迎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長樂公主——!」殿外,傳來嘹亮延綿的唱和聲。
殿中,秦國的官員貴族,都紛紛站起迎接。
只有屠國的使團,依舊坐在原位,似乎並不打算起身。
秦瑾修用眼神暗示了一番之後,赫連拔才不情不願的帶領人站起來。
秦皇秦蒼帶著女眷進入宮殿,直接走向台階之上的至尊席位。皇后與貴妃分坐在他左右,而秦亦瑤則坐在自己母妃旁邊。
「眾卿都坐下吧。」秦蒼雙手一抬,心情似乎不錯。
慕輕歌坐下後,眸光掃過坐在姜貴妃身邊的秦亦瑤。她依然穿著冰藍色的宮裙,如同冰雪美人一般,令人不敢親近。
她的容貌精心描繪過,在眉心還用金箔描出精緻的花鈿,增添了她幾分嫵媚俏麗。可是,她卻面無表情,宛若一尊完美的雕像一般,不見半點生氣。
慕輕歌眸光輕閃了一下,收回。
「今日,諸位愛卿都在,朕在此宣布一件喜事。」秦蒼開口。「這一次,屠國使者遠道而來,為的就是兩國結下鴛盟。屠國太子誠心求娶,朕思慮再三,決定將朕的愛女長樂公主許配於屠國太子,結下著段姻緣。三日後,長樂公主將隨屠國使團一起返回屠國,舉行大婚。」
長樂公主聯姻屠國,這個消息在洛都的貴族圈裡,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但,皇帝親口說出來,還是讓不少人都用曖昧的眼神看向了慕輕歌。似乎在說,你原本的媳婦被屠國太子娶走了,請問有何感想?
又或是在心中嘲笑屠國太子娶了一個曾有婚約的公主。
那些眼神,慕輕歌沒有半點在乎。
當赫連拔起身謝恩的時候,她向秦亦瑤看去,她依舊沒有半點表情,就好像這件事與她無關一般。
還未等她收回眼神,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句挑釁的聲音。
「秦國皇帝陛下,本王與貴國慕老將軍也算是老朋友了。聽說他有一寶貝孫兒,深得其真傳。巧的是,這次隨我來訪秦國之人中,也有一位青年才俊,天賦了得。他仰慕慕小爵爺許久,不止今日秦皇可否恩准他們二人在此切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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