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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9:17:19 作者: 老郭家的餅餅
楊老爺子的身子緩緩坐下,聲音驟然低沉了下來,「我楊家數代從軍,唯有戰死的將,沒有偷生的兵!」
唯有戰死的將,沒有偷生的兵!
這句話老爺子說的時候音量不高,緬懷與感慨多於壯烈和雄壯。可就是這樣一句話,卻讓東華武者,甚至是對方的大部分超能者,盡皆全身一凜,肅然起敬。而楊老爺子身後身側的楊家人,閃動的薄薄淚光卻讓雙眼神采灼灼,意氣風發!
「小舞。」楊老爺子輕輕叫了一聲。
「祖爺爺。」楊翩舞站出身來。
「好好打,輸贏不要緊,最要緊的是打出我楊家的氣勢,打出古武的武魂來!」
楊翩舞重重地應了一聲,眼中煥發著強烈的戰意,一桿長槍在手,身子一個輕巧的起躍,已經站在了擂台上,朝站在對面的流沐春一拱手。
誰也沒有料到,這一場原本該是普通的武鬥,竟會一波三折,波瀾壯闊起來。
第56章 古門
站在場中的楊翩舞,一身白色緊身練功服,長長的捲髮在腦後紮成馬尾,白皙的皮膚有兩團淡淡的紅暈,黑白分明的雙眸充斥著將門弟子的堅定和自信。
她手中的長槍,通體精鋼淬銀而成,槍尖薄如蘆葉,銀光湛湛。此槍正是楊家的三大名槍之一「離傷槍」。
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訴離傷。
每一個戰士離開故土,離開最為親近的父母,愛人,兒女,朋友,奔赴前線,流血不流淚,縱然身死亦無愧無悔。他們心中始終堅守的就是這樣一種慷慨赴死的豪邁,今日的離別是為了他日永久的團聚。笑著醉飲,不訴離別衷腸。所有離別的悲傷和思念,都化為這槍尖之上的滔滔怒火,刺入敵心。
站在場中的楊翩舞,英姿颯慡卻依舊保留著小女兒嬌美的神態,當真叫場中無數年輕男子傾慕不已,其中自有顧家的顧明翰。不少古武前輩更是頻頻點頭,觀其勢便知其實,楊家弟子果然名不虛傳。
「請!」楊翩舞的聲音清脆。
場中的流沐春,依舊一身紅島特有的袍服,背負著長刀,木履,竹笠,竹笠垂下的薄紗遮住了流沐春的臉。
流沐春緩緩地脫下木履,赤腳踏在地面上。她的腳趾潔白如玉,不染蔻丹,反倒多了幾分天然之美。一般來說,擁有這樣一雙如此漂亮精緻的小腳,女人的氣質和相貌定然也是不俗的。
似乎為了印證大家的想法,流沐春緩緩地揭下了自己的竹笠。
這一揭下,雖不至於大家都倒吸一口氣,但很明顯,氣氛有了一種淡淡的詭異變化,就連楊翩舞那握著長槍的手,也微微一顫。
眼前的女子,從她脖頸上瑩白如玉的肌膚,臉上秀氣的五官,不難看出她絕好的相貌底子。但此刻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流沐春,臉上的肌膚暗淡發黑,更是坑坑窪窪極不平整。一道猙獰可怖的直線刀痕,一直從眼角延伸到嘴角。
「看到我這張臉了嗎?你覺得怎樣,楊小姐?」流沐春的聲線細得尖銳,「同為世家弟子,我們自幼修煉,砸在我們身上的好東西自是少不了。這小小的後遺症,也算不了什麼。」
這句話聽得各個世家弟子的心一陣抽搐。身為大門派,大宗族的弟子,從小練功的環境,底蘊,投入自然不是尋常人家可以比擬。
就像李家,身為醫聖之家,文重於武。但這麼多年來,李家卻硬生生擠上了古武排得上號的世家,究其原因,便是丹藥起到的效果。有大量的上等丹藥為輔,加上長輩的指點呵護,世家弟子的武學進境自然不同凡響。
但所謂過猶不及,拔苗助長,凡藥更是三分毒,過量地使用有助於修煉內力的藥物,雖然能夠獲得短時間功力突飛猛漲,但藥性若疏通不及,任其積壓沉澱,給身子的傷害卻是一輩子也難以消弭的。絕對是目光短淺,為一時之利的做法。
所以很多世家弟子,即便是用藥力催發,用藥也頗為謹慎小心,更有著師門長輩不遺餘力的運功推拿,化解藥性,使其能夠更好地被吸收,不至於滯留體內。
而流沐春方才陰測測的話語,很明顯揭示了一個真相,她如今的容貌正是各種藥性積壓體內不得紓解,百藥成毒所造成的。
「我臉上這道疤痕,」流沐春的眼神就如同最為陰冷的毒蛇,「卻是我自己劃上去的。」
無視眾人眼中的驚詫和疑慮,流沐春盯著楊翩舞,自顧自地說:「刻上了這道刀痕,我的身邊就再也沒有狂蜂浪蝶,再沒有男人願意多看我一眼。反正容顏已毀,毀得再徹底又有什麼區別。而我從此也可以專心致志地精研武道。東華有句古話叫不成功,便成仁。我把自己逼上了絕路,就是為了替流沐家一雪前恥。」
看著這充滿猙獰怒意的女子侃侃而談,臉頰的陣陣扭曲讓人打從心底發寒發冷。
流沐春輕笑一聲,手腕向後,握住刀柄,隨著呲呲的聲音,將長刀緩緩抽出。
刀尖斜向地面之時猛地一頓,握著刀柄的手傳遞而下的力氣竟讓刀身為之一顫,發出一聲鳴音。
「此刀,名為雪恥!」
「當年的楊宗武,用一丈之戒尺,打遍我流沐一族上下無敵手。」流沐春的雙目圓瞪,「這種奇恥大辱,流沐一族沒齒難忘。」
當年的楊宗武,轉戰紅島之後,打遍了紅島各武館,最後紅島的刀宗聖地流沐族在千呼萬喚之下,代表紅島最頂尖的刀宗武者,向楊宗武發起了挑戰。
原本應該是萬眾矚目,堪稱巔峰的刀法決戰,卻遠遠沒有眾人想像中精彩,或者應該說,沒有紅島武者想像中的激盪不已,絕妙紛呈。
楊宗武竟然棄刀用尺。按楊宗武的話說,此次對決,他大有可能會使出他最為自信強悍的一招,刀劍無情,只是武道印證,不至於以命相搏,所以以尺代刀。
可楊宗武這看起來一廂好意的做法,在流沐一族看來,卻是極大地侮辱和羞恥。楊宗武此言所含的顧忌,顯然是斷言了流沐武者的必敗無疑。
若是事情並不如楊宗武所言那樣,而是流沐一族勝了,那楊宗武的話便是極大的笑話,笑話他的夜郎自大,目中無人。
可殘酷的事實是,拿著戒尺的楊宗武勝了,勝得乾脆利落,堂而皇之。
而更令流沐一族無法接受的是,楊宗武所謂的那式最強的刀法,並不是在比武的過程中使出,而是在獲勝之後才使出以表示對對手的尊敬。
身為紅島刀宗巔峰的流沐族,竟淪為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不入流的派系。
而最令流沐一族咬牙切齒的是,在東華史上,所謂戒尺,向來是師長教訓孩童晚輩之物,這簡直就是辱上加辱。楊宗武行事向來大大咧咧,他的無心之舉在別人的眼中,卻儼然是有意為之,居心叵測。
看著眼前那容顏不再的流沐春,聽著她那痛訴般叫人心寒心酸的話語,面對這樣一個同為妙齡的女子,楊翩舞的心中不禁生出些許惻隱之心,連握著長槍的手都微微一松。
這樣一個微不可見的動作,卻使在場所有老輩武者和兩名上將長輩眉頭微微一蹙。
而就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驀地傳來。
「你們流沐一族,是不是都有被害妄想症?」站在老爺子身後的蘭花,竟在這個時候向前走出了半步,看著場中的兩人,聲音平穩而從容,「你是家族的犧牲品,你的遭遇固然值得可憐,可這何嘗不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濫用輔藥,毀己容顏。你覺得這是破釜沉舟的選擇,可在我眼裡,你們流沐一族,這二十多年,是越活越過去。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再次證明了你流沐一族的鼠目寸光,只能淪為武道末流的事實。」
「你!」流沐春心口湧起的一股怒氣終於撕裂了她方才一直營造的冷靜和陰狠,在氣勢上,也再次與方才減弱的楊翩舞持平。
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蘭花的身上。不管認不認得蘭花的人,此刻都為之一怔。
看到楊老爺子並沒有因為她的插口而騰起怒氣,反倒眼神溫和,蘭花心中一定,心中的話也不遮不攔,潺潺說出。
「所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楊前輩當年以尺當刀的舉動,一番好意反倒被當成狼心狗肺。」蘭花冷哼一聲,「試想當日若是楊前輩不敵,面對他的可是就是刀下亡魂的下場還有後來者無盡的嗤笑不屑。面對敗戰之將,楊前輩卻依舊將自己最強的武學使出,以供習刀者感悟,這樣的胸襟,你流沐一家怎的就視若無睹?」
原本怯生生站在楊老爺子身後的蘭花,此刻越發的自信坦然。楊宗武的事情,早在她來之前就聽楊家的同輩們講述了無數遍。對這樣一個頂天立地,叱吒風雲的楊家前輩,蘭花的心中唯有敬仰和尊重。
「武無止境,吾輩當孜孜以求,秉性修行。楊前輩個性張揚率真,直來直往,方才能夠成就武道巔峰。你們流沐一族可曾聽過,東華也有一句古話,海納百川,有容則大。容人既要容人之短,更要善於取人之長,補己之短。若是你們有那寬宏大度,虛懷若谷,也不至於總行那齷齪無恥之事,更將自家後輩逼到今日這般可悲可憐的模樣,早就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蘭花的聲音一頓,「小舞,你可要打出你家六叔的氣概來,不能弱了他的赫赫威名!」
楊翩舞的身子一震,氣勢再度攀升,回頭朝蘭花甜甜一笑,「我知道,謝謝!」轉向流沐春,楊翩舞的雙眸灼灼,「我會使出全力,以表示對你所有付出的尊重!」
強敵當前,若是氣勢弱了一分,攻勢便減了三分。若是你生出惻隱之心,交戰便處處留手。而面對像毒蛇一般的流沐春,你若是沒有必勝的信念和一往無前的勢頭,這一戰定是受到無盡的掣肘,最終也必定以慘敗收場。
流沐春開場的言行舉動,無疑是針對了楊翩舞女孩心性的攻心之戰。在場的老一輩個個都是人精,早就看出這內里乾坤,可礙於身份,又有誰能冒然開口。而蘭心蕙質的蘭花,這番慷慨之詞,無疑化解了楊翩舞的這場危機,甚至將楊翩舞的信念推至巔峰,更是重重挫敗了流沐春一貫堅定的道理和信念。
金昊的眼中異彩連連,短短的時間,蘭花的成長成熟讓他刮目相看。
而梵卓,亦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蘭花,手指敲著扶手,輕輕地給蘭花傳了一句話,「丫頭,你的大道理倒是不少,嘴上功夫這麼了得,不知道床上功夫,嘿嘿,」話沒講完,就收到蘭花狠狠的一記眼刀。
與楊家較好的不少門派長輩,自然不認識蘭花。這個算不上美艷的女孩,如一株頑強堅韌的壁崖幽蘭般,讓人過目不忘。就連向來眼高於頂的幽霧宮主,也再度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向自家的女兒發問:「閨女,楊家的第四代中,我怎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有趣的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