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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9:17:19 作者: 老郭家的餅餅
    「伯父,您老人家果然老當益壯,才一會功夫就已經是城郊之遙。這要是白天裡車水馬龍,在下估計就跟不上您了。」

    晴朗的男聲沒有絲毫喘氣的跡象,平穩地如同是坐著轎子來的。雖然這番話說得謙虛得太過,但其中的討好之意蘭花爸卻是聽出來了。

    本來已經轉身的蘭花爸身形一頓,雙瞳一縮,緩緩地重新回頭,看著已經站在他跟前的雲梓焱。

    他雖然未曾使盡全力,但以他的速度,就算是一流的武者跟來,也斷然不可能連心跳都無一絲一毫的變化。

    這小子,如深潭般不可測。仿佛閒庭散步,無論氣息,心跳,甚至血液的流動,都與方才在蘭花家裡從地上坐起來的時候一般無二。

    「小子,你藏得很深。」蘭花爸的聲音低沉,頗有種廉頗老矣的慨嘆。

    「伯父,您老人家藏得更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二十年來都一無所知。」雲梓焱淡淡道。

    想到蘭花一直擔心孤身一人的老父在鄉下照顧不好自己,或因為年老身殘受人欺負,雲梓焱心裡便有輕微的憤憤不平。蘭花哪裡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絕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強悍武者。

    雲梓焱言語中的不平之氣蘭花爸如何聽不出來,苦笑一聲,微微側身,聲音沉緩,「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藏?」

    雲魔神撇撇嘴,輕嘆一聲,「還能有誰,自然是為了蘭花。」

    「不錯!」蘭花爸面向深潭,一臉的絡腮鬍子微微抖動,極度壓抑著的情緒猶如風雨欲來的天空,沉悶幽暗得叫人一顆心鼓動不止,他暗啞出聲,「我藏,是因我的承諾,我的女兒!」

    蘭花爸面朝的那面如鏡深潭,隨著「我的女兒」四個字落地鏗鏘,竟驟地泛起一個不小的波浪,偌大的漣漪瞬間泛開。

    雲梓焱那從來古井無波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因為蘭花爸話音中蘊藏的內力影響,而是這一字一頓的「我的女兒」四個字,蘭花爸說得有些生硬生疏,卻偏偏給人一個感覺,他是掏盡了所有心肺的力量和情感而喊出了這四個字。

    濃濃的心疼,憐愛,愧疚,悲痛,自責,卻由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這歷盡滄桑起伏而壓抑暗啞的聲音,表達得淋漓盡致。

    他從未像其他父親一樣親昵地喊著女兒的小名,從未像其他父親一樣仁慈地將哭鼻子的女兒擁入懷中。

    可自蘭花離開家的每一天傍晚,他都會拖著腿,一個人走到那村道的出口處,眺望著那黃土泥濘,看不到盡頭的村路,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我的女兒今天可好,可開心,可受欺負了?」

    這四個字他在心裡叫喚了好多年,今天說出口時,才知道這份愛女之情,磅礴澎湃得讓他一顆心幾欲跳出胸腔。

    父愛如山,沉默,笨拙,可當任何惡劣危險的天氣來到之時,他卻願意在他身上挖一個深洞,讓你躲風避雨。

    蘭花爸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頭看著雲梓焱,「你知道像我們這類人,為家族,為權勢,為功名,為武道,可以不計代價,不擇手段,即便你能保持一心正義凜然,卻依舊免不了手染血腥,傷人奪命。」

    蘭花爸的眼神一暗,「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同樣過上這樣的日子。我和然兒唯一的掌上明珠,她值得更好的生活,恬淡,自由,平安,快樂!」

    「可蘭花,偏偏不是芸芸眾生中平凡的一個。」雲梓焱接著道。

    「沒錯,」蘭花爸的眼中迸she出濃濃的自豪,「秉承了她娘親的天賦,還有我對武學的悟性,我的女兒註定不平凡。」

    眼中的光芒一閃而沒,蘭花爸挺直繃緊的身子似乎一下鬆懈了下來,「從小我就知道她身具異能,我甚至不惜耗費功力和方法拖延她的覺醒和自主修煉。除了教她揮刀,我從未教過她任何心法招式,可儘管這樣,陰差陽錯之下她還是進了古門。」

    輕嘆一聲,蘭花爸繼續道:「我悄悄來過幾次,甚至出手搞砸了蘭花參與的任務,希望古門能夠將她踢出去,讓她回到以前普普通通的生活,可,」蘭花爸苦笑,「我這女兒著實招人喜歡,明明在古門是無所作為的累贅,偏偏那些個王八蛋都與她親近得很。」

    雲梓焱搖搖頭,一聲嘆息,「你人不在江湖,你的心卻在江湖。你做出的所有決定,都是一個江湖人會做的決定,而非一個普通父親的選擇。你自認為父親當扛下所有苦痛壓力,可在我眼裡,你卻做了一件極為愚蠢的事情。」

    頓了頓,雲梓焱盯著蘭花爸那閃過一絲茫然的臉,「蘭花有權利知道你和你妻子的過去,身份,甚至是你們的選擇,坎坷。蘭花更有權力選擇她想過的生活。你認為你隱藏一切是為了保護她,你可曾想過你的疏離淡漠正正是蘭花不安悲哀的源頭。你認為她須過你為她選擇的生活,你又可曾想過或者在蘭花的心裡,與自己的父親並肩作戰,分甘同味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雲梓焱的質問讓蘭花爸的臉凜冽了起來,怒喝一聲,「你懂什麼?妻亡身殘,這就是我的結果,蘭花她能做什麼?就算能,我也不准!」

    蘭花爸猛吸幾口氣,暴怒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一瞬不瞬地盯著雲梓焱,「小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

    面對蘭花爸幾近無常的態度,雲梓焱一直從容不迫,「伯父請講。」

    蘭花爸的聲音很慢很堅定,「我知道你的修為不錯。我也不在乎你的師承身份過去,因為我女兒真心喜歡你。我只問你一句,如果讓你和我的女兒從此歸隱山田,平凡度日,你可願意?」

    沒有絲毫的猶豫停頓,雲梓焱脫口而出,「我願意。」

    雲梓焱的聲音依舊雲淡風輕,「嬌妻相伴,兒女繞膝,閒來無事打打獵,釣釣魚,喝喝茶,看看書,悠哉樂哉。如果這是蘭花的選擇,而非形勢所迫,我十分樂意。」

    就在蘭花爸臉色一松之時,雲梓焱頓了頓,「可是。」

    雲梓焱的兩個字讓蘭花爸的臉瞬間難看了起來,隱隱有怒火狠戾。

    果然,如此年輕功力便這般驚人的男子,如何願意甘於平庸,糊塗度日。蘭花爸的胸膛一鼓一沉,他在雲梓焱這樣的年齡,正是最叱吒風雲,意氣風發的時刻。

    雲梓焱的臉色隨著話語中的轉折微微冷凝,直視著蘭花爸那漸怒的雙眸,聲音清冷,「這種日子若是過得像伯父這般東躲西藏,憂慮重重,那就免了。我雲梓焱絕不允許自己的女人過得如此委屈。」

    咧嘴一笑,可聲音卻與暖暖的笑容截然相反,冷厲如冰,「我不介意,在我們一家人過這樣舒心的生活前,先將任何能夠威脅傷害到蘭花的人殺光屠盡!」

    最後四個字,雲梓焱毫不掩飾自己濃濃的殺意。

    殺心如箭,讓蘭花爸的身子難以自控地微微一顫。

    而隨即蘭花爸身軀一凜,怒喝出聲:「狂妄,你有什麼資格如此狂妄?」

    「伯父,不若今日我們賭一局?」雲梓焱緩緩出聲,「你若贏了,你的決定,我絕不二話。」頓了頓,「我若贏了,殺戮還是隱忍,由我決定!」抬眸,「伯父,難道你不敢?」

    「不敢?笑話!」蘭花爸的氣卻節節攀升,「如你所願!」

    鏘的一聲,蘭花爸背後的包裹竟發出陣陣低鳴。

    他站在那裡,身軀凜凜,猶如一柄直插入地的長刀,刀鋒凌厲,刀氣凌人!

    身後的樹葉簌簌落地,噼啪幾聲輕響,竟有不少樹枝被折斷。

    未曾出鞘的刀,其刀氣,竟凝實至如斯境地。

    一聲低嘯,在深夜裡如同獸吼,一道光影從眼前划過。

    偌大的深潭,嘭的一聲從中間被劃開,猶如巨刀斬入水面。

    定眼看去,蘭花爸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黑色巨刀。

    通體漆黑,只是血槽猶如暗紅的蛇體,爬在刀身之上,那嗜血凶厲的氣息,幾乎可以震碎普通人的心脈。只可惜,刀尖之上,一道劃痕深深刻入刀面,想來是與其他武器硬碰造成的破損。

    看到墨刀,雲梓焱的神色卻變得奇怪。

    蘭花爸悶哼一聲,看到這柄刀的人,沒有一人是神情平靜的。

    刀在手,手握刀,蘭花爸的右手緩緩上抬,慢得猶如蝸牛爬步。

    平肩處,刀停。

    「此刀名為雷炎,我十三歲首次執刀,引刀氣入體,雙膝骨碎,二十三歲起,執此刀傷人無數,命祭刀者上百。」此刻的蘭花爸,一發一膚,猶如縱橫的刀氣,冷漠無情,殺意凜然。

    「刀斷情殤淚傾流,青燈對影最相思,雷炎為筆血為墨,斬盡天下蒼穹落。」鐵漢柔情,鐵骨錚錚,脈脈深情,盡訴於這一行一句之間。

    「小心!」隨著蘭花爸低喝一聲,刀橫空而出。

    與蘭花當日的招式無異,只是此時的刀勢,不知要凌冽多少。

    刀氣使得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剎那間扭曲起來。所站的巨岩上,隨著刀氣蔓延,出現了數十道彎弧形的刀痕,入岩三分。

    眼看刀氣來到雲梓焱跟前,雲梓焱似乎還一無所覺。

    雷炎刀竟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雲梓焱確實有些不冷靜。

    雷炎刀既然出現,意味著其他五件兵器很可能也存於這世間,如果再次集齊五大神兵,自己是不是就能帶著蘭花回到雲朝?

    「混蛋小子,你在發什麼愣?」蘭花爸一臉急色,大吼出聲。

    刀氣難收,蘭花爸急得一跺腳,正欲欺身而上將雲梓焱推開。

    可就在此時,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雲梓焱的右手很是輕巧地在身前一掃而過,一股極陰極寒的氣息如同水面上的漣漪泛開。

    刀氣所觸,盡皆消融。

    一股冷徹入骨的感覺鑽入了腳面,竟令蘭花爸狠狠打了一個哆嗦。

    三米之內的樹木,全數枯萎。

    可接下來,蘭花爸驟感手中的雷炎刀一陣抖顫。

    雲梓焱的左手,出現了一團紫金色的火焰。

    陰寒盡驅,火焰燎原。

    枯萎的樹枝殘根,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內力護體,蘭花爸眼中的震驚昭然可見。

    可令他心神大亂的是,從火焰出現的那一刻起,雷炎刀竟竭力地想要掙脫於他右手。

    「過來。」雲梓焱的聲音很輕。

    可就這一聲輕響,蘭花爸手中的雷炎刀終於脫手而出,直she雲梓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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