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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9:15:33 作者: 莫思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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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退下之後,木香和石青兩人輪流守著。齊昭南除去卻陸令晚擦身的時候,也都守在床畔。
看著床上躺著的那人此刻正昏睡著,卻似睡得很不安穩似的,那秀氣的眉毛攏成一團,平日裡溫軟的唇瓣也因高溫而起了一層皮來,十分憔悴。
忽的目光在她高腫的雙頰上踟躕,他的呼吸陡然發起了緊,眼前又浮現了她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樣,朝他哭喊:
「齊昭南是我錯了,是我不該。我求求你,你把我娘還給我好不好?你把我娘還給我啊,我給你磕頭認錯,我任你發落。把我娘還給我啊,好不好啊?你把我娘還給我好不好啊?好不好?」
如他所願,她終於跪在他面前,像他服了軟認了錯。可是那一刻,他一絲歡喜也無,有的卻只有無盡的悔恨與心疼。
恨自己對她一逼再逼,更恨自己一時不察,讓她連母親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心疼她的絕望,心疼她明明撐了那麼久,卻最終還是因為和母親的錯失,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眼前是她發了瘋似的掌摑自己的模樣,齊昭南忽然躁鬱的拿雙手搓弄著臉。
忽然間,他猛地一揚手,朝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這些日子以來究竟都做了些什麼禽獸之事。
這一巴掌讓木香驚了一驚,卻終究垂下眼來,並不敢多說什麼。
齊昭南讓人取來了傷藥,小心的抹在指腹上,往她高腫的臉頰上輕柔的塗抹開來。待一切做完他收回手,怔怔地望著床上的人,有些出神地喃喃自語:
「阿晚,往後我再不會讓你受苦了。只是,你大概要恨我一輩子的。」
他苦笑,隔著厚實的棉被去握她壓在被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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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夜狀況還好一些,到了後半夜裡,陸令晚忽然開始渾身打著擺子,嘴裡不斷嚷著胡話:
「娘你慢些,你等等我,等等囡囡啊。」
齊昭南見她渾身抖的厲害,忙讓木香將太醫找來,他則俯下身輕輕地搖晃著她,試圖將她從噩夢中喚醒。
陸令晚卻猛地睜開眼,她「哇」的一聲俯下身來,將原本吃下的湯藥全都吐到了地上,嘴裡苦意讓她清醒了一分。
抬起臉來卻恰見齊昭南一張焦急的臉,真是恨極了他。
她的娘走了,她如今也只能在夢裡見她一見,可眼前這個人連這樣的夢境都要生生掐斷。偏生她一睜眼,更要對著這一張讓令她厭惡至極的臉。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來,滴到錦被上,層層暈染開。
陸令晚紅著眼看向齊昭南的目光,像是要生生剜出個洞來,乾癟的嘴唇一張一合,她的喉嚨早已沙啞的發不出聲來。
齊昭南還是看懂了她想要說的話。
她說的是,齊昭南,我恨你。
像是有一把利刃插進心口,生生翻攪著,那裡攪得一塌糊塗。
他看著她這般模樣心痛萬分,咬了咬牙,伸手死死地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他用那個狠狠的目光看著她:
「陸令晚,你聽著。你若是恨我,便好好活著,活著才能報復我聽到了嗎?你若是死了,我就把你那爹和弟弟送下去,讓你們一家團聚。說到做到,你聽明白了沒有?給我咬著牙,給我活下來。」
陸令晚現下也不知是糊塗著還是清醒著,只對著他慘然一笑,頭一歪便再次昏死了過去。
杜太醫趕過來,扎了一回針,命人熬了碗藥強灌了下去,床上的人這才發了回汗,人漸漸又沉睡了過去。
她半截手腕露在外面,搭在青綠色的被面上,越發顯出幾分蒼白瘦弱來。
齊昭南將半截手腕捏握在掌心裡,手腕上傳來的溫度仍然燙得讓他心驚,窒息般的無力感將他淹沒,他的蠻橫和強勢在生命的脆弱面前顯得毫無作用。
他將額頭抵上去,他小心地磨蹭著她的手背,帶了點兒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討好意味。他說:
「你這樣倔的丫頭不會輕易就認輸,對不對?」
嗓音低沉而粗啞。
陸令晚一直燒到第二天黃昏,溫度才漸漸降了下來,人糊塗的時候醒了幾次。
有次齊昭南正拿著小匙給她餵藥,她分不清眼前人是誰,左左閃右避地躲著那藥匙。失了血色的唇,含糊不清的嘟囔著:
「……囡囡不想吃藥......」
平日裡那般持重的人,糊塗的時候才顯出幾分小兒女姿態來,看著齊昭南心裡又柔軟又心疼,拿過帕子來細細擦著嘴角溢出的藥汁,低聲哄慰:
「囡囡乖,一會兒就不苦了。」
床上的人似從這句話里得到了安慰,乖巧了下來,乖乖張嘴含著那藥匙,將那清苦的藥汁吞下。
齊昭南守到第四日清早,陸令晚的狀況終於穩定下來。他得了空,讓宿安去給陸茂松傳個話:
「我要見他,還有他家那大夫人喬氏和陸家二老爺陸茂柏一併也請了來。」
他說著,仰頭看拿灰黢黢的天兒壓了下來,日頭只隱晦地露了個半弧兒。
下雪這些日子早便停了,庭院裡一灘灘化開的雪水,落在枯枝上的雲雀啄了啄身上濡濕的毛,撲棱展翅飛上另一個枝頭,抖下幾片萎鈍的枯葉落在了水面上,是一種無常的宿命感。
想起陸家的那些人,咬了咬牙,這些日子積攢在心中的那些戾氣,直接都湧上了那帶著煞氣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