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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寒

2023-09-27 18:57:20 作者: 鶯梭憶江南
    「如此,恭喜姐姐了。預祝姐姐心愿得逞,萬事如意。」任素衣不願示弱於人前,只當自己已經超脫了這亂局,倒也輕鬆地擠出了笑容。

    任嵐衣聞言倒是愣住了。

    本來自信滿滿的心裡,忽然有種已經被人看透了的惶恐。

    不可能吧?這丫頭一向蠢笨得很,怎麼會有未卜先知之能?這一次,她賭上的是自己的一切,自然不會給這個丫頭半點翻身的機會!

    任嵐衣心裡反反覆覆地盤算著,生怕有一絲疏漏。二人心思各異,竟默默無語地坐到了日色西斜,連找個話題聊下去的心思都沒有過。

    火紅的夕照上來的時候,任素衣抬眼看到了一個她此刻最不願意看到的人。

    過了這麼多日子,他終於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卻不是為了見她。

    一直以來,都是她卑微地追逐著他的背影,像一隻常常被遺忘的家犬,除了默默地等待著他的垂憐,剩下的時間全部交付於無邊的寂寞和無望的等待。

    如果這個時代所有女子的命運都是這樣的,她也無話可說。偏偏被她看到了,有的人可以像高貴的公主一樣,風華萬千地站在當地,等待著他熱烈的追逐。

    就如,身邊的這一位。

    看到凌涵清的身影,任嵐衣眼睛一亮,在三四個丫頭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了身子,卻並沒有迎上去,而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帶著些顯而易見的焦灼和擔憂,緩緩伸出手臂,將她擁入懷中。

    「秋日天涼,怎麼坐在地上?」

    「見到妹妹一時高興,忘記了顧慮。何況地上鋪著墊子呢,哪裡就那麼嬌貴了?」任嵐衣柔柔地笑著,仿佛晚霞中所有的溫暖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和煦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鋪了墊子也不行,你是有身子的人,怎麼總不懂得照顧自己?」凌涵清的神色有些冷,緩緩地看向四周垂首的丫頭們:「便是夫人自己不留意,你們也要處處小心!這池邊寒氣逼人,如何待得?你們就是這樣用心照顧夫人的?」

    呼啦啦一片丫頭跪地請罪的聲音,聽在任素衣耳中遙遠得仿佛隔了幾個世紀。

    所謂指桑罵槐,大抵如此吧。

    他究竟是罵丫頭們不用心,還是罵她不知事,害他心尖上的人受了委屈?

    她一定很該死了。池邊寒氣襲人冰冷刺骨,她卻任憑——不,也許是有意攛掇——有身孕的姐姐隨意坐在地上,居心何在?

    在他的眼中,她的險惡用心,已經昭然若揭了吧?

    任素衣很想為自己辯解。她不知道秋天的池邊會這麼冷啊!

    寒冷徹骨。這種幾乎可以將人的靈魂凍碎了的酷寒,即使在她有限的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裡也未曾感受過,怎知會出現在今日這個陽光尚暖的秋天?

    所謂心寒,原來如此。

    任素衣闔上雙目,不願再看那人帶著擔憂的責備的目光。

    只恨不能再閉上雙耳,徹底隔絕了對這冰冷的世界的感知。

    整整一個下午未曾起身,至此才發覺自己坐著的太湖石確實潮濕冰冷,那寒意直直滲入骨髓,痛到麻木。

    只可惜,她的痛,她的冷,卻不會有人心疼的。

    一直就是這樣啊,早該知道了。

    「姑娘,天晚了,進屋吧……姑娘?」任素衣感覺到有人緩緩地搖著自己的肩,茫然地睜開眼睛,才知道周圍只剩下了她自己,和她的兩個笨乎乎的丫頭。

    聰明人都是會揀高枝飛去的,可見這兩個丫頭實在笨的可以。菡香就罷了,家生丫頭無處可走。青兒卻本該是個有出息的,為什麼傻乎乎地一直跟著她呢?難道不知她這裡是沒什麼前途的嗎?別說什麼捨不得的話,才認識幾天呢?她可不覺得自己有過什麼恩德給她!

    「姑娘,你還好吧?」青兒的眼中是真誠的擔憂。

    「好什麼好!能好才怪了呢!你沒看那個賤女人那副德行!小姐都要被她氣死了,你還問好不好!」菡香憋了一肚子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青兒訥訥地沒有話說,忍著委屈上前將任素衣扶了起來。

    任素衣兩條腿早已坐得發麻,離了扶持根本站立不住。菡香恨鐵不成鋼地過來一起攙住她:「你也是,就由著她這麼囂張下去嗎?你的本事到哪裡去了?也虧你忍得住!我若手中有刀子,拼了命也要弄死她肚子裡那個孽種!」

    大概是從來沒聽過這樣惡毒而且大逆不道的話,青兒早已嚇得臉色煞白。

    任素衣忍著痛走了幾步,覺得利索了些之後,緩緩推開菡香:「這樣的性子,這樣一張嘴,若是沒了我,你該怎麼辦?」

    菡香背過身去,嘟著嘴不肯認錯。青兒不忍,替她求情道:「菡香姐姐雖說口無遮攔了些,卻也是真心為了姑娘……」

    任素衣下意識地望了望大門的方向,咬了咬牙,狠下心拉住青兒:「你功夫不錯,是嗎?」

    青兒的目光有些躲閃:「會一點花架子罷了。」

    「我知道你不簡單,」任素衣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我也知道凌涵清派你過來不只是照顧我這麼簡單。你的身份和他的目的,我不想問了。我現在只求你,趁著今夜,把菡香送出去,不拘去什麼地方,莫要讓人找到便好。」

    「為什麼啊!」菡香莫名其妙地嚷了起來。

    「姑娘這是何意?」青兒也是大出意外。任素衣很直接地認定了她別有用心,卻連她辯解的環節都省了。只是,戳穿了她之後不急於問罪,卻要托她以重任,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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