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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放手

2023-09-27 18:57:20 作者: 鶯梭憶江南
    見到凌涵清頹敗的臉色,凌沐清雖說有些不忍,卻也知道自己此時最明智的做法只能是乘勝追擊:「你知道她的性子的。她已經忍下了太多,你還要她忍到什麼時候?」

    凌涵清定了定神,冷笑起來:「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還輪不到別人來操心!」

    凌沐清有一瞬間的挫敗,凌涵清慌忙趁熱打鐵:「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欠她很多,但你要知道,即使沒有婚禮沒有冊封,她是我的妻子,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對所有人宣布,任素衣是我此生最珍重的女人,你可以嗎?你準備把她藏在見不得人的角落裡,藏多久?一輩子嗎?」

    「我當然會給她應得的尊榮!至於用什麼方法,也不是你有必要操心的了——即使我現在放手,你以為她就會跟你走嗎?」凌沐清回過神來,立時恢復了底氣十足的樣子,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理虧的地方。

    凌涵清神色複雜地看著躊躇滿志的弟弟,仿佛看到了昔年的自己。

    自以為是,自命不凡,是每個皇家人都要走過的一道坎嗎?

    為什麼他們的成長,竟選擇同一個無辜的女人作為祭奠?

    命運的軌跡是這樣相似,讓他不能不覺得心驚。

    「沒錯,她自然不會跟我走……可是,你留住一個每日昏睡不醒的軀殼,有意思嗎?這個軀殼,你又能留住多久?」

    凌沐清吃了一驚。

    想不到他竟連這事也知道了。

    可是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竟會以為,任素衣近日的病,是他做的手腳嗎?

    這可真是不白之冤!天知道他怎麼捨得她受一點苦?他只希望她幸福快樂,又怎麼會通過殘害她,來達到自己見不得人的目的?

    凌涵清痛苦地逼問道:「你說你可以給她幸福,這就是你能給予的幸福嗎?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她如今的狀況!太醫院那幫廢物已經完全束手無策!你能給她一輩子的幸福,這個『一輩子』有多長?三天,還是三個月?你以為,她現在還能認得你嗎?」

    凌沐清早已啞口無言。

    他很想說任素衣的病與他無關,他很想說他可以讓她好起來,可是……

    所有的太醫都在說無力回天,他應該怎麼辦?

    「阿沐,我知道你的執著,也許是從前的我給了你一個很不好的榜樣。我希望你可以知道,她已經經受不起再一次的傷害了。宮牆,一向是她痛恨的地方!我決定放棄那個位子,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她。她曾說過,海闊天空,宮牆外面才是她的世界,我希望可以帶她踏遍這世間的千山萬水,而不是讓她再次陷入宮牆,陷入那無休無止的爭鬥和陰謀……也許我很自私,但這天下的重擔,我只能交給你了。從此以後,我只負責她的幸福。」凌涵清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

    凌沐清卻有點傻了。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被算計了?

    他的皇兄,放棄天下,也是為了跟那個女人攜手江湖?他自以為得到了天下,卻因為這天下,失去了給她幸福的資格?

    她不願意承認,卻無法反駁。生在宮牆之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高高的紅牆之中,所謂幸福,確實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所以,他應該放她離開?

    說得輕巧。

    唾手可得的幸福,誰會肯輕易放手?

    可是……若不放手,豈不是當真應了皇兄的話,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占有,只是為了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

    想到白日裡令儀說起的情形,他便覺得惶然無措。

    想不到她竟已經病得那樣重。可是自己卻連去看她一樣的勇氣都沒有,生怕她醒來了,會隨手將案頭的湯藥潑到他的身上。

    是啊,如今竟已經開始怕她了。

    怕她罵他為殘忍的劊子手,怕她憎恨他剝奪了她的自由……

    此時的她,一定是恨他的吧。他辜負了她的信任,違背了她的意願,幾乎要將她葬送在最無情的宮牆之中啊!

    雖然不願承認,他卻還是很清楚,她的心裡,始終不能忘卻的還是他的皇兄,這個傷她最深的人。而他自己,原本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而現在,怕是連朋友也已經不是了吧?

    留下她,只會讓她愈加憎恨他,而且很可能會害她消隕在高牆之中;可是放她走……這一走,只怕便是一生的別離,就像放飛了的雲雀,永遠不要再奢望可以收回來。這讓他如何抉擇?

    不是你的最終也是留不住,越是愛她,越要放手。令儀只會這樣勸他。

    話雖如此,讓他如何捨得放手?

    將她留在身邊時,雖然她對他也許只剩下了恨,但至少她的眼中是有他的。若是放她離開了呢?

    她會將他徹底忘卻吧?就像忘卻她在路上偶然遇見過的記不得名字的路人甲一樣。

    如果擦肩而過也算是過客,他好歹也算是前世沒有浪費五百次回眸。

    他不甘心,她……他們,懂嗎?

    他似乎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事到如今,凌沐清覺得自己很可笑。他以為他是靠自己的力量奪得的天下,卻是他的皇兄幫他苦心謀劃的,這意味著什麼?

    若是皇兄想要拿回他的東西,應該也不費吹灰之力吧?不說別的,單單這兩日皇兄在這個院子裡召見過的那幾個人,就足以在他的朝中翻雲覆雨了。

    皇兄既然肯露面,必然已是作好了萬全的準備了吧?之所以還肯跟他閒話半夜,不過是為了點醒他罷了。

    他應該感激涕零的。

    幾乎不用思考,他也可以確信,皇兄有辦法讓任素衣的身體復原。太醫不是說了嗎?心病,只得心藥醫,而他自己,從來就不是任何人的「心藥」。

    能給她幸福的人,從來就不是他啊!

    他還有堅持下去的必要嗎?

    令儀帶著哭腔的警告,突兀地響起在他的耳邊:你一定要等她死了,才肯幡然悔悟嗎?那時你要吃後悔藥,可沒有人能買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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