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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52:44 作者: 謹鳶
吳沐川越說聲音越悲,頭貼著地,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也是四五十歲當祖父的人了,在皇帝跟前哭得跟個孫子似的,明德帝也實在是動了惻隱之心。
不管吳沐川有幾分作戲,他心裡明白,放在那樣的情況下,吳沐川斷然是不敢站出來的。就連他不也一直用迂迴的戰術拖著日漸勢大的周家,太子外祖家不顯,除了宋霖這一干忠臣,太子處境也難過。
他壓了周侍郎近十年了,一直讓他在侍郎一職上,連調動都沒有辦法。
宋霖他們抖倒張閣老,是他心裡就支持的,在一點點減掉三兒子的勢力。連他身為帝王,操天下生殺大權,也得步步為營,就怕一不小心亂了朝綱,這個內憂外患的皇朝要崩潰瓦解。
吳沐川這樣的,又能怎麼辦。
明德帝靠在椅子裡出了會神,然後長嘆讓吳沐川平身:「你明兒就回去吧,此事朕知道了,但罰還是要罰的,罰你兩年俸祿。」
吳沐川是實打實的功臣,小懲大誡也算是護他周全了。
很快,吳沐川便出了宮門,抹了把臉上的淚,騎馬回到暫住的客棧。
不多時,變了裝的齊圳便來到他面前,笑著拱手恭喜道:「我們三爺讓我來給吳提督道一聲喜,已經聽到旨意了。」
明德帝轉頭就下了罰吳沐川監察不利的聖旨,並明確下令讓他明日即刻返回,語氣用詞都是責怪。
吳沐川聽著搖頭失笑:「你們三爺真是算得准,我這張老臉一哭,還真就哭掉了所有干係。那批流在市面上的洋玩意也盡數被陛下派錦衣衛收回,默不作聲連帶著給國庫增收了,深藏功與名啊。」
齊圳替自家爺謙虛了兩句,然後趁著中午人多雜鬧的時候離開。
而此時的詔獄卻是發生了大事,陳同濟晚上被老鼠咬了一口,早晨就發起熱來。他曾喊過錦衣衛給找郎中,但他已是戴罪之身,誰願意理會,結果現在就不醒人事。
林家父子知道後一臉嚴肅來到陳同濟的勞里,發現人已經高熱到無知覺,而他身邊都是嘔吐物,還不時抽搐著。
父子倆對視一眼,稟告皇帝後請了太醫給看,太醫只是搖頭說救不回來了,頂多就是今晚的事情。
不過是一隻老鼠,陳同濟一生榮光,結果死在老鼠身上。
宋霖去了牢里一趟,看著才剛清醒過來的陳同濟,攏著袖子面無表情地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覺得你死了,你兒子就能過好?沒有崔家,卻還有我呢。你可不要忘記了,當年你兒子是怎麼算計的卿卿,你知道我是個能忍的人,你死了,你說我還忍不忍?」
陳同濟一個哆嗦,喉嚨里發出絲絲的聲音,像破風箱一樣,顫顫巍巍地伸著手。眼裡儘是乞求與悔恨。
宋霖拿著帕子捂著口鼻,來到他跟前彎腰說:「想要你兒子有命活也可以,你一生奸狡,你不可能不清楚是誰暗算你兒子。拿崔家的東西來換,我留他一條狗命,不然我就等著看他和你一樣,慘死在這詔獄中。」
宋霖平日做事都是溫吞無害的樣子,在世人眼裡忠心勤懇,然而陳同濟知道,這個人最可怕的是不動聲色地殺人!
不動刀子不動槍,做的都是借刀殺人的事,手上乾乾淨淨,不見血。
這樣的人,心機才是最可怕的。
不然他是怎麼步步做到閣老的。
陳同濟瞳孔不斷收縮著,抬著的手垂下去,放棄了最後的掙扎。他閉上眼,手指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宋霖掃了一眼,轉身走向他指著的位置。
那是一個牆角,堆著稻草,若不是拔開草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牆縫裡塞了小小的一塊布。
宋霖回身去桌子上拿了根筷子,又折斷,掰掉開裂的部份,將筷子變得細長才從牆縫裡劃出來那塊布。
上面是用血書的一個地址,應該就是藏東西的地方了。
宋霖收好東西,並沒有再去看趟在凌亂稻草堆中的人,陳同濟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閉上眼。耳邊響起當年他遇上宋霖的那幕。
那時的宋霖在戶部,任著侍郎,身邊圍著一應官員,都對他堆著討好的笑。
那個時候他就想,他有朝一日也得讓這些人圍著他,討好的笑。
但他最後卻是悽慘下場,他依稀又聽到宋霖曾在他算計了親事後所說的話:「一個人初心不在了,只會下場淒涼。」
他的初心是什麼。
在朝堂幾十年,看過太多的敗落,嘗過權利的滋味,陳同濟恍惚著,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的初心是什麼了。
***
天氣漸熱,初寧先前命人在院子裡搭的葡萄架子早就爬滿了翠綠葉子,綠影斑駁成陰。她又命人在架子下做了石桌椅,放上井水浸過人鮮果,就是個納涼的好地方。
初寧這兩天傍晚時分都喜歡窩在下頭,汐楠點上驅蚊蟲的香,她一坐就能坐半個時辰,順帶等著徐硯家來。
徐硯踩著點家來,果然就看到小妻子懶懶倚在搬來的太師椅中,一手還拿著書。微風吹拂著她臉頰,黃昏的霞光籠著她,把她顯得再溫柔不過。
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只得她的身影,還沒到她跟前,小姑娘就高興地丟開書,張開手等著自己去抱抱她。
「徐三叔,你回來了!」
她見著他總是很高興,滿心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