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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52:44 作者: 謹鳶
他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兄長多年前對自己的指責。
----徐嘉珩,你但凡有一點人味,也不會做出這種讓親人心寒的事來,你自始至終眼裡只得自己。你說人冷漠無情,其實你何嘗不是。
此話到現在,還如雷震耳。
確實,他骨子裡就是一個冷漠的人。
思及此,徐硯眸光微沉。想到自己他也快離京,暗嘆一聲罷了。
小姑娘知道他真實的樣子,分離的時候就不會太難過。
「你來了,走吧。」他再度轉身,首回走在她前面,與她拉開幾步的距離。
初寧見他轉身,心也慌一下。
她不是有意偷聽的。
「徐、徐三叔!」
初寧連忙邁開步子,險些還要踩到裙擺,但好歹是追上他。不由分說,扯住他袖子。
徐硯被她一扯,不得不停下來,怕把她帶倒。不過沒有去看她。
初寧也沒敢抬頭看他,只扯著他官袍袖子,緊緊攥著,小聲說:「徐三叔,我聽到了不該聽的。但徐三叔是個溫柔的人,我想郭大姑娘會明白您的苦心。」
如若徐硯真的面冷心冷,並不會說那些相勸的話吧。說那麼多,還不是為了郭大姑娘好,中間的是非她不清楚,可就憑那幾句話,她知道徐三叔冷漠之下藏著顆溫柔的心。
徐硯沒想到她扯住自己,居然是要說這些。
他錯愕,目及之處是晴碧的天空,夏日的陽光灼著他的眼,灼得他眼眶發熱。
他以為......小姑娘會怕他。
原來,在她心裡,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溫柔嗎,他自己都不知道。
將將才築起的決心,轟隆一聲就崩塌了,萬千意志,竟敵不過小姑娘的一句溫柔。
徐硯輕輕去握了她的手,什麼都沒說,只帶著她前行。這一刻,他心裡無比希望自己是已長成參天的大樹,為她遮風擋雨,不讓外界的渾濁侵她一分。
此生他都沒有這樣急迫過,甚至對他向來淡薄的權與利有了渴望。
他似乎懂得宋霖鋌而走險的真正原由了。
----只為初寧風雨不侵。
這一個從來都只會溫暖的人小姑娘。
初寧被他重新牽著走路,悄悄地抬頭,看到他堅毅英俊的側臉。他眼眸中是她熟悉的柔和,折射著陽光,帶著暖暖的溫度。
小姑娘就偷偷抿嘴笑,徐三叔果然是再溫柔不過的人了。
當日,初寧和吳馨宜玩了個盡興才各自歸家。
才從馬車下來,就見到徐大老爺身邊的小廝把徐硯請走,她帶著丫鬟回去院子,準備換身衣裳就到碧桐院。把今兒買的小玩意分給徐家姐妹。
徐硯被請去了大老爺的書房,窗邊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遮去夏日炎熱,徐大老爺就站在臨窗的書架前。
見到弟弟前來,他臉色十分難看。
「你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突然會傳你要調去都水司浙江分司!」
大老爺直接就摔了剛找到的書,平日的儒雅在此刻都變成了凌厲。
徐硯抬了抬下巴,直視他說:「朝廷要派我去,我去就是,這不正好也合大哥意。我進了工部。」
「你!」徐大老爺被弟弟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他是想讓弟弟進工部,但並不是離京去什麼浙江!
這一出去沒有幾年焉能回來,京城裡等六部空缺的都要排到午門去,難不成還會專等著給他留!
徐大老爺又氣又急:「我會去走動,看能不能把你留在京城裡!」
徐硯沒有說話,那樣的神色落在大老爺眼中便是倨傲、忤逆!
看得出來,這三弟分明是什麼都知道。
徐大老爺氣到話都說不出來,最後一揮手把人趕走,自己去跟母親說這樣的大事!
能傳出消息來,十有八|九是聖意已定,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無力回天。
儘管弟弟外放於他來說有利,可到底不想他出去吃那些苦頭,浙江還剛剛出了事。
徐大老爺神色嚴肅,請老母親到內室聽自己說話。
徐老夫人聽到小兒子居然謀了外放,並且沒有與兄長提起一句,如今就差一紙調令。
她急得手心都是汗:「----他怎麼就做這麼大的決定!」
老人拿著拐杖敲地面,連連說了三遍。
「母親,兒子這就去探聽下情況,就是怕來不及了。」
徐老夫人聞言虛虛地看向長子,就那麼出了一會神。好半天,徐大老爺才聽到她喃喃地說:「不要去了,他想走就讓他走吧。」
「娘?!」
徐大老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哪知老人似乎十分疲憊地擺手:「讓他去吧,他也長大了。若不是郭家,他可能也和別人一樣,成家立業,孩子都會滿地跑。我們總打著為他好的名頭,將他拘禁在身邊,其實是我們錯了。」
老人的話叫徐大老爺慌亂站起來。
徐老夫人繼續說道:「這麼些年,老三怕也呆煩了,你再阻止,這份兄弟情恐怕也得斷在這裡。罷了,叫他去吧,或者他自己能拼出平步青雲。」
「他總要自立門戶的。」
老人說著,似乎是笑了笑。她總想護著的牙牙學語的小童,如今已露出鋒芒,她做母親的,該欣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