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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37:29 作者: 驍騎校
張煒說:「我不想你太累了。」
張愛民皺眉道:「你瞎操心什麼,我和你媽辛苦是為了誰,你爭氣,我們就高興。」
張煒不說話了。
張愛民把兒子送到地方,又教育他一頓:「和老師搞好關係,別悶頭不說話,該送禮的送禮,咱家不差這點錢。」
張煒沉著臉,沒搭理父親,下車走了。
張愛民嘆口氣,開車去了修理廠,這輛車已經開了二十萬公里,到處亂響需要大修了,可是為了餬口吃飯,他不能停,只能小修小補將就著開。
修車花了二百多塊,張愛民肉疼不已,春節期間活多,多跑幾趟爭取把修車錢掙回來,還有每月的份子錢以及各種罰款,是除了油費之外最大的支出。
交警喜歡罰計程車,公司巧立名目,各種罰款,違反交規的話,除了交警的罰款,還得再繳公司的罰款,車容不整潔被逮到,繼續罰,被投訴,再罰,總之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花在這上面了。
兒子讀研需要花錢,搬了新家,每月房租比往常高了二百,老婆吃藥需要花錢,兒子將來結婚買房子,還得花錢,想到這些,張愛民就覺得無力,得開多少萬公里,才能把這些錢掙回來啊。
張愛民去加滿了油,繼續跑活兒,下午五點,他覺得有些餓,買了塊燒餅,就著大茶杯里的熱水吃起來,吃著吃著覺得眼皮打架,於是把車門關上,熄火鎖門,車窗留一條縫,蜷縮在座位上開始打盹,他估摸著睡十分鐘就能緩過來。
這一睡,張愛民卻再也沒醒過來。
第二十三章 水到渠成
張愛民的遺體是環衛工人發現的,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工人在車旁打掃衛生,發現車裡有人睡著了,怕他受涼,敲了敲窗戶,司機沒應聲,腦袋歪到一旁,似乎不像是睡著而是昏迷,於是工人報警,警察趕到,發現司機已經死亡。
最先來到的是計程車公司的同行們,他們通知了張愛民的家裡人,張煒和他母親來到現場後,母親當時就精神失控了,而張煒一語不發,淚如雨下,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和父親置氣,而現在已經陰陽兩隔,想說一句對不起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張煒的母親本來精神系統就有疾病,現在受到重大刺激,人整個都崩潰了,張煒雖然已經二十出頭了,但只是個大四學生,完全沒經歷過社會,待人接物都成問題,遇到這種事情也完全懵了,好在叔叔大爺們幫忙,先派車將母親送去醫院,然後等殯儀館的車來,將張愛民拉到火葬場。
那輛破舊的計程車就這樣孤零零的停在路邊,車門敞著,駕駛座上丟著張愛民那個標誌性的廣口罐頭瓶做的大茶杯。
計程車公司管理層聽說有司機猝死,按照程序報警處理,警方介入,應公司要求解剖張愛民的遺體,這需要家屬簽字同意,老張的愛人已經瘋了,只有年輕的張煒承受這一切,他不願意父親的遺體遭受二茬罪,拒絕簽字。
家屬不同意,警方也不好強行解剖,只是勘察了遺體外表和車裡,沒發現任何兇殺跡象,倒是發現了幾個藥瓶,張愛民有胃病、糖尿病,五十來歲的人滿頭白髮,連天加夜的開車跑活,連吃飯都是在車上解決,他是活活累死的。
這個論斷是大家公認的,但是公司領導卻不認可,認為這個新聞會損害公司形象,領導堅持要解剖,認為張愛民還有其他病症,總之猝死是個人原因,和公司無關。
雙方爭執不下,領導最後說:「要不這樣,你簽個免責書,承認你父親的死和公司無關,這樣總行了吧。」說著將一張列印好的紙遞了過來。
平素和陌生人說話都會臉紅的張煒忽然暴怒,臉紅脖子粗,抓過這張紙撕得粉碎,領導臉色一變,拂袖而去。
最終張愛民的遺體還是沒被解剖,公司也沒撕破臉,該給的撫恤都給了,平時和老張關係不錯的司機師傅們湊了點錢,把張愛民的喪事給辦了。
張愛民家裡親戚不多,幾個孤零零的花圈擺在家門口,親朋友好三三兩兩,隔了一日就火葬了,家裡沒錢買墓地,骨灰盒暫時寄放在殯儀館,靜悄悄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老張的財產只有一堆破爛家具,唯一值錢的是那輛跑了二十萬公里的捷達,這車是老張貸款買的,到現在還欠著公司一筆錢,運營證倒是很值錢,但那是屬於公司的,自己不能轉讓,車太舊,沒人願意接著開,擺在張煒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交車牌,把舊車處理掉,這車估值連一萬塊都賣不到;二是找個人繼續開,每月還能有些進項。
正在上大四的張煒做出一個讓大家匪夷所思的決定,他要接父親的班去開計程車,叔叔大爺們都瘋了,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快畢業了,放著研究生不上,當什麼的哥啊。
張煒有他的苦衷,父親去世了,母親住在醫院,每天光吃藥的開銷就承受不起,研究生是肯定沒法繼續上了,找工作也難,雖然他是名校物理系學生,但在近江想找到合適的工作很難,除非去一線城市發展還有些希望,可那樣就沒法照顧母親了,所以在百般權衡下,他決定開計程車。
這孩子脾氣倔,認準了路誰也攔不住,老張的朋友們幫他在駕校報了名,學駕駛之外還要考計程車從業資格證,張煒智商很高,任何考試都難不倒他,他一邊學駕駛,一邊準備畢業論文,閒暇時候就去醫院看望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