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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21:37 作者: 雷恩那
垂頭喪氣啊……
然而老天還是挺關照她的,竟在這樣的時候,將惡人直直送到她面前。
「你說那座『翡翠臥牛』不真,還說是咱們南天流派的底下人轉手賣給你的,那座『翡翠臥牛』呢?拿出來瞧瞧啊!讓咱們家的琮大公子過了目,是真是假他說了算,哪輪得到什麼王八羔子在這兒胡扯瞎編!」
東大街上,何老闆的古玩行里,今兒個蘇但嫻再次應何老闆之請,過來店裡他掌眼一批新進的小玉件,才窩在櫃檯後的小倉庫里一件件品賞,前頭來客說話卻越來越不客氣,聲量高揚,穿透過兩道垂簾清楚傳進她耳中。
以為是何老闆在買賣時與客人發生齟齬,原也與她無關,但「翡翠臥牛」一詞忽然進到耳中,她不禁一怔。
那是她之前幫何老闆瞧過的物件,莫非橫生了什麼風波?
外邊聲音再次傳進,是何老闆好聲好氣在答話——
「那座『翡翠臥牛』確實幾可亂真,小老兒怕自個兒掌不住眼,特意請人幫忙,那人相玉和監玉的功夫十分了得,東大街上無人能出其右,那東西一確定是件偽的,但好在雕功細緻,恰有顧客想入手,小老兒遂認賠賣出,算起來還虧損將近七十兩……」
「所以現下是在怪罪咱南天流派害你蒙受損失了?」
「沒、沒——不是的,話怎說成這樣了?誤會啊!」何老闆發急。
「明明是你說南天流派出的東西不真,上門要你把證物拿出來,你拿不出,還不認污衊之事,臨了卻說是一場誤會,您老兒了得啊。」存心沒事找事,胡亂攀扯。「拿不出那座『臥牛』,那好啊,當初誰掌的眼,揪他出來面對!」
此一時際,櫃檯後,那幕葫蘆百繡紋的帘子後頭探出一隻小廣袖,撩開——
「這位小哥想來早飯吃得甚飽,一來就嚷嚷,何老闆養在後院的那隻大黃狗阿福,吠起人來都沒你響亮,你可了得呢。」
突然岀現一個大姑娘,青衫翠裙如雲天碧水,腰纏明亮環帶,綴著玉佩絡子,她瓜子臉上笑意盈盈,輕軟語調說岀來的話卻夾槍帶棒。
店鋪里的眾人全瞪過來,何老闆與兩名小夥計的眼神閃亮,如見救兵,蘇仰嫻朝他們安撫般淺淺一笑後,才轉去打量登門鬧事的人。
粗略數約有十五、六人,四名年輕隨從跟著主子爺進到店內,其餘的人在店門口前或站或蹲或坐,鬧得東大街上的行人退避三舍。
此時這位主子正大咧咧霸占著何老闆最鍾愛的那張烏木太師椅,一手玩著茶几上盛香茗的蓋杯,另一手有一下沒一下輕敲膝頭,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那晩扮成小僕模樣進到「清晏館」,她見過這位南天流派的宣家大公子,只是當時隔著一小段距離,她僅看出對方身形甚是高壯。
而此刻大白天的,他就坐在那兒,當真仔細去看不如猛一看,在她眼裡,宣南琮生得是頭大、臉大、手大、腳大,濃眉利目,鼻子大嘴也大,與雍紹白和秋倌那種俊雅細緻完全扯不上邊。
他很確實地將兩鬢修得整整齊齊,鬍子剃得乾乾淨淨,露岀五官不精緻的面龐,到此為止還算可以,他卻要往臉上撲粉,往嘴上抹脂膏,即使僅淡淡一層薄妝亦滿滿違和之感,令人瞧著都想嘆氣。
她暫將眸光瞥開,掃向那個替主子發聲的年輕隨從。
少年看起來跟雙青差不多年紀,但沒有雙青給人的那股子爽直可愛感,仗勢欺人時的確牙尖嘴利,許是這樣才能得主子寵愛嗎?
蘇仰嫻禁不住要想,那晚雍紹白被對方整來一模一樣的馬車劫走,眼前這臭小子定然也插上一腳,說不準……哼,還是他出的主意!
「你、你誰?哪兒來的?你敢罵我是狗!」年輕隨從回過神來,表情惡狠狠。
「我沒罵人啊,我說大黃狗阿福它不如你,在誇你呢,小哥可真愛誤會。」
「你——」
「小哥問我哪來的,我也沒打哪兒來,只是聽到不知打哪兒來的王八羔子想揪我出來,我不需要人揪,自個兒就跳出來啦,出來瞧瞧是哪兒來的王八羔子敢來這東大街上質疑我掌過眼的那座『翡翠臥牛』不真是不真,看看這隻王八羔子還想怎麼大放厥詞、胡扯瞎編。」她淺淺又笑,圓亮眸子顯得無辜般眨了眨——
「要戰就來,咱們既是行里人,就按行里規矩,南天流派要我出來面對,如今我出來了,就不知宣大公子敢不敢面對?」
最後的問話,她麗眸飛睞掃向烏木太師椅上的宣南琮,後者在她說話時已改變坐姿,不再是懶洋洋斜坐,而是挺起胸、抬起頭,分別放在蓋杯和膝上的手一動也不動,非常專注在看她。
姑娘從頭到尾皆笑咪咪,聲音輕輕柔柔,卻氣勢凌人。
跟進來的四名宣家隨從以及盤踞在店門口前的打手群紛紛愣住,愣得很徹底,店內鴉雀無聲。
「姑娘是……」宣南琮微眯雙目。
「啊,既然要戰,還得通報姓名。顧著想要瞧清楚那王八羔子的長相,都失禮數了呢,實在有愧。」
她這「王八羔子」說得順溜,彷佛僅是個稱呼,沒有罵人的意思,在場的宣家隨從和打手們皆悶不吭聲,原因是有些人仍在發愣,而幾個回過神的學乖了,這時候誰駁她誰就成她口中的王八羔子。
眾目睽睽下,她簡單屈膝,安然一福。「小女子,帝京流派,蘇仰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