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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21:37 作者: 雷恩那
江北雍氏主要經營的是朝廷的買賣,除在工部里人脈廣布,族中亦有在禮部、戶部擔任要職的子弟,若能與雍氏家主見上一面,說談幾句,這人脈要能打通,在帝京玉市估計都能橫行無阻。
但可惜了,所有拜帖如石沉大海,有去無回,雍家家主來到帝都,除自家管事、匠人,以及在京當官辦差的族人們,他誰也不見。
啊,不對,東大街上倒有一位店老闆,常被雍家派來的馬車迎進西大街那處隱密宅第里,那人正是「福寶齋」的老闆蘇大爹,而比蘇大爹更常進出那座宅第、甚至可說天天往那裡跑的人,是身為「女先生」的蘇家閨女兒蘇仰嫻。
都說「福寶齋」老早歇業大吉了,如今卻攀上曇陵源雍家這肥得流油的主,還搞得神神秘秘,都不知雍家家主為何如此青睞「福寶齋」蘇家。
說起蘇大爺,幾年前人就病懵了,退智退得厲害,在他身上看不出丁點好處。
再說蘇仰嫻吧,那姑娘相玉本領確實一等一的好,東大街上無誰能出其右,就算她家厲害的師哥們也得甘拜下風。
但說到相玉,想來那位超然脫俗的雍家家主亦非省油的燈,即便真遇難題,私下相請「女先生」過府相看,這一來二去的,該相的玉石、玉器等等物件,老早也該相盡了,哪還能天天遣來馬車將人接往西大街去?
所以不懂啊不懂,好奇啊好奇,難不成……自始至終,從來都不是為了相玉,而是……人家其實是瞧上蘇大姑娘了?
此時已過午,雍家將人接回西大街宅第的馬車,在經過東大街的「明玉堂」總鋪時,因車內傳來姑娘家一聲請求,經驗老道的老馬夫立時將馬控下,馬車裡的姑娘邊連聲道謝,邊撩開車窗簾子,張聲便喚——
「芷蘭!蘭兒啊——」
人恰巧立在自家「明玉堂」里的明芷蘭聞聲望去,就見這兩個多月來成了東大街眾人口中最火熱的談資的蘇仰嫻,正從馬車車窗里探出大半張臉蛋。
明芷蘭跨出門檻連忙步近。「仰嫻……仰嫻,我有事問你。」
「好,你問。啊,等等,我先把東西給你。」蘇仰嫻從窗子遞出一條紫金線打成的絡子,象徵吉樣的繩紋將一隻白色玉環圈在央心,淡紫色的流蘇顯得柔軟又瀟灑,「我昨晩剛打好的,玉環也是我自個兒挑選玉料仔細琢磨的,你生辰日快到了,這絡子你先收下,到時候我再請你吃飯。」
明芷蘭接過那條作工細膩、玉環溫潤的絡子。
「謝謝你……」她訥訥道謝,想到什麼似的頭又一抬,忙問:「仰嫻,這段時候你過去西大街雍家別業那兒,都在忙些什麼?雍紹白他……他……你同他到底所為何事,非得要天天見上面不可,那裡邊聽說有一座器具再齊全不過的玉作坊,亦是雍家家主與大小管事、在京族人們會面議事的地方,果真如此嗎?」
「蘇姑娘,這兒是鬧街,咱們馬車怕是不好久停。」坐在前頭的老馬夫語氣恭謹地提醒。
蘇仰嫻回應一聲,轉頭就對明芷蘭快聲道:「我還得趕去西大街,沒法子仔細同你說啊。我爹不小心弄傷雍紹白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現在就幫著雍紹白做事,他想做什麼,我就幫他,大致來說就是這樣。蘭兒,我該走了,等得了空再約你來我家煮茶閒聊。」
老馬夫為了讓路給另一輛馬車和推車經過,不得不驅策馬匹挪位,蘇仰嫻只得一臉無奈地朝著好姊妹揮揮手。
「仰嫻——仰嫻……」明芷蘭追了兩步,最後佇足望著雍家馬車走遠,被人來人往的百姓淹沒於東大街另一頭。
她說她要顧著你,我說我不能無她,我把大爹你帶走了,她當然只有乖乖跟著走的分兒。
她想起雍家家主當時在「福寶齋」蘇宅所說的。
她從未見過比他更神俊清雅的人兒,完全沒想到那一天上門找閨中密友說話,會在那裡遇上他,與他坐得那樣近,跟他喝著同一壺茶。
但,他的眼裡似乎只看到蘇仰嫻,是因為仰嫻能幫他做事吧?
說到底,還是「女先生」的天賦能勝過一切,雍家家主看重她,古玩鋪與玉行的店主們亦看重她,若無那般本領,她蘇仰嫻能有什麼特別?
走回「明玉堂」,才踏進後院,有人已堵在迴廊上。
「母親……啊!」嫡母李氏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把明芷蘭的頭都打偏了。
「管事來報,說雍家馬車停在咱們店口,坐在裡邊的蘇家丫頭還找你說話了。你都幹什麼去了?這樣好的機會,蹭都該蹭進馬車裡,那蘇仰嫻不是你的好姊妹嗎?要她挾帶你進西大街的雍家別業又有什麼難?你瞧瞧人家,跟在曇陵源雍家身邊吃香喝辣,你這個蠢貨能幹什麼!」
李氏的娘家算得上富有,是「明玉堂」的金主之一,加上是正妻身分,在明成運面前說話甚具分量,所以儘管是個婦道人家,對自家「明玉堂」的營生亦管得頗多,時不時會親自巡視,並召掌柜和管事們說話。
她此時一發火,跟在身邊服侍的嬤嬤和婢子們連忙勸道——
「夫人彆氣、彆氣,咱們家蘭小姐就是溫溫雅雅的性情,學不來什麼手段,您要她硬附上去,那也是為難她呀。」
「是啊,您氣壞身子多不值,打人都把自個兒的手打疼了呢。」
李氏又罵。「什麼溫溫雅雅?根本是塊木頭,還是朽木!朽木啊!家裡的米養出來這等蠢貨,咱怎能不氣不心疼?哼,還求著要來店裡幫忙,你說你能幫上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