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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老三李鈺也柔聲勸了我好一會兒,說這裡有他們守著,讓我去歇息。
鄭貴妃和張春旭聽聞陛下暈倒,也著急忙慌地趕來侍疾,皆苦口婆心地勸我莫要太擔心,該保重自身才是,當心腹中的孩兒。
李昭還昏迷著,讓我怎麼能放心呢。
方才我已經暗中給梅濂等人通氣,讓他們勸勸李昭,近日依舊由六部閣臣監國,好好讓陛下休養一段日子。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我看見昏迷的李昭身子微動了下,眼珠滾動,緩緩地睜開眼。
他仍虛弱無比,掃了圈眾人,目光落在我身上,吃力地抬起手,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莞爾:
「莫哭,朕沒事。」
見他醒了,我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他讓我莫哭,可我怎麼都忍不住落淚。
他雖是天潢貴胄,可小時候日子過得並不好,成長後也是日日夜夜活在警惕和算計中。
於我,他是好人、是丈夫、更是一生相伴的至親,我真的不想他再這般消耗自己的身子,就算涉嫌干政,我也得做些什麼。
我拂去眼淚,哽咽道:「眾臣有話同你說。」
李昭一怔,皺眉看向底下。
這時,諸臣相互觀望,顯然不怎麼好說出口,都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我看見姚瑞忽然從後邊推了把梅濂,梅濂咬牙切齒地扭頭,怒瞪姚瑞。
姚瑞努了努下巴,用嘴型示意:「你說。」
梅濂白了眼姚瑞,深呼了口氣,上前數步,抱拳躬身給李昭見禮,猶豫了下,小心翼翼道:「啟稟陛下,臣等和娘娘皆擔心您的身子,這、這……臣等建議,暫、暫時由六部監國,您先安養段時日。」
李昭沉默了片刻,眯住眼,看向床邊的杜仲,問:「朕這是……活不了了」
杜仲收起銀針,忙跪下回道:「不不不,陛下中毒雖深,但有藥可醫。」
就在這時,一旁坐著的杜朝義忽然憤憤地甩了下袖子,噌地一聲站起來,老人剜了眼兒子,直面李昭,皺眉道:
「陛下,老臣是快進棺材的人了,今兒便是冒犯天子,也要說幾句實話。其實陛下的身子如何,您自己心裡最清楚,病根是多年前三王之亂時驚懼焦慮之下生起的,加上十年如一日的勤政,身子虛耗極快,若非小兒杜仲悉心調養照料,您活不過四十。此番又中毒,更加損傷元氣,若是再強撐著日夜辛勞,怕是只有三五年的光景了。」
三五年?
我心猛一咯噔,頭嗡地一聲炸開,木然地扭頭看向李昭。
李昭顯然也楞了下,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他沒言語,怔怔地盯著床頂看,笑了笑:「朕知道了。」
轉而,他沖底下的朝臣、鄭貴妃和李鈺等人揮揮手,孱弱道:「朕無事,會善自保養的,忙了數日,諸愛卿也累著了,都退下吧。」
梅濂和姚瑞、孫儲心等人互相交換了下眼神。
李昭話已至此,其實很明白了,他並未接受諸臣的建議,依舊會親力親為地執政,直到油燈枯竭。
我明白,這是帝王的使命,他生下就是做這個的,可,可怎麼就那麼讓人心裡不舒服呢。
這時,我察覺到手一暖,垂眸看去,原來是李昭抓住了我的手,他輕輕地摩挲著我,眼裡含著歉意,還有許許多多複雜之色,最後輕嘆了口氣,柔聲道:「妍華啊,朕心裡煩的慌,你陪朕說說話吧。」
我心裡憋悶得厲害。
總有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於是,我低下頭沉默不語。
我將他的手推開,坐在床邊,明明心裡有很多憤怒、埋怨、心疼還有勸說的話,可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最後,我避開他的灼灼目光,抿唇笑了笑,說:「你好好歇息罷,殿裡有些悶,妾、妾出去走走。」
說罷這話,我起身就往外走。
睦兒和李鈺都追了上來,我揮揮手,讓他們兄弟在陛下跟前侍疾,別跟出來。
……
其實我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就是心裡煩,想找個清靜地躲一躲、靜一靜。
深夜淒淒,天上的彎月被一抹黑雲遮住,所有的星子似乎失去了要追捧的光,也不再閃爍。
涼風徐徐吹來,掀起我的裙角,宮裡仿佛少了大半人似的,寂寥非常。
我前後皆護著不少侍衛,兩個宮女打著燈行在頭裡,照亮方寸之地。
經過一場短暫卻激烈的硝煙,御花園裡的牡丹、芍藥折了腰,花瓣散落一地,被人踐踏成花泥,牆壁和迴廊上的鮮血早已乾涸,腥味和畫香混雜在一塊,讓人心裡不舒服,巡夜衛軍披堅執銳,正在到處搜查有無漏網之魚。
一切的一切,又都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可偏偏又發生了很多。
正在此時,我聽見身後傳來陣環佩叮咚聲,轉身看去,從遊廊盡頭走來個略胖富態的女人,是鄭落雲。
她穿著寬袖大袍,梳了盤桓髻,髻上簪了朵將開未開的牡丹,耳上戴了金珠耳環,化了淡妝,雖不甚美,但舉止投足間盡顯雍容貴氣。
鄭貴妃疾步朝我走來,給我行了個禮,笑道:「皇后娘娘腳步好快,臣妾都快追不上了,瞧瞧,這肚子裡定懷了個哪吒,踩著風火輪吧。」
這些年我同鄭貴妃關係不錯,打趣她:「你若是再多吃些燒鵝,更追不上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