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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秦嬤嬤柔聲安慰著我,頭低下,眉頭凝著千千愁緒,嘴張了好幾次,仿佛要說什麼,可又不敢說。
「嬤嬤,你想說什麼?」
我皺眉問。
秦嬤嬤思慮再三,仰起頭,從後邊緊緊地環住我:「那會兒娘娘暈倒了,宮裡又傳出了消息,鎮國公救駕有功,已然恢復親王之位。」
「啊?」、
我的頭都要裂開了,一把掀開被子,剛下床,眩暈感又襲來。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馬上要把李璋攆去平涼麼。」
我赤著腳,在屋裡來回擰,扭頭問秦嬤嬤:「陛下可差人出宮尋我?」
「有。」
秦嬤嬤拎著繡鞋,緊緊隨著我:「那會兒宮裡來人了,說陛下甚是想念娘娘和六郎七郎,他身子不痛快,讓人接你們進宮團聚,順便受淑妃等人的叩拜。可當時您動了胎氣,昏迷了過去,睦兒不讓搬動您,將來人給打發回去了。」
我皺眉問:「六郎七郎不在,你們怎麼應對宮裡人的?」
秦嬤嬤伺候我穿鞋,忙道:「老奴說您這兩日不舒坦,那兩個小爺又鬧騰,便將他們送去避暑山莊何太妃那兒小住去了。」
「嗯。」
我點點頭,心裡生起了掀天狂瀾。
李昭素來心重多疑,難道真的信了那些小人的話,覺得當年是我使了苦肉計,勾結胡馬、梁元和杜老等人,故意給兒子落蠱爭寵?還是他知道了開平二年我懷雙生子時,杜老和陳硯松為了幫我除去張素卿,暗中布局給我下毒,連累得他一夜白頭?
他因為這個惱了?
我疾步朝梳妝檯那邊走去,抓起紅木梳子,忙不迭地通發,吩咐宮人進來給我梳妝更衣。
「不管陛下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我總要同他好好溝通一下。」
我用婢女遞來的濕帕子擦臉,問:「雲雀和睦兒呢?怎麼不見他們倆?」
秦嬤嬤回道:「今兒晌午胡公公從北鎮撫司的牢獄裡轉到刑部的大牢中,睦兒和雲丫頭緊著就出去了。」
我將身上的寢衣脫下,張開雙臂,讓婢女給我穿華服,皺眉道:「正好進宮的時候能路過北鎮撫司,咱們也去瞧瞧,別叫和小子蠻幹。」
……
*
五月的天就像奶娃娃的臉,說變就便。
上午還在下雨,這會兒已然放晴,潮濕的路面很快被曬乾,躲在葉子背後的蟬死命地嘶鳴。
由府上的侍衛和大福子的衛軍領路護駕,我乘坐馬車,出了家門。
外頭白日當空,又悶又潮,剛出來沒一會兒,我就熱得不行了,饒是秦嬤嬤和小丫頭一個勁兒地扇風,我脖子和後背還是生出了不少汗。
噁心感又泛了上來,垂眸瞧去,此時腿邊放著個大食盒,裡面裝了廚娘新做好的清燉老鴨湯、油酥杏仁還有清燉嫩筍等,全都是李昭愛吃的。
三十歲出頭的時候,我得知他封了個寶婕妤,把他灌醉後,對他又打又罵,裹著被子哭了一宿。
四十歲了,我知道他一下子封了三個女人為妃,除了生氣,我更多的是冷靜,哪怕是他厭棄了我,我也得和他好好溝通一次。
正在此時,馬車忽然停了。
大福子穩厚的聲音從外頭響起:「娘娘,到北鎮撫司了,王爺、雲雀、梅大人都在,還有……蔡居。」
我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就是蔡居。
「知道了。」
我冷冷地應了聲,讓秦嬤嬤去將車簾掀開。
往外瞧去,此時北鎮撫司衙門門口頗為「熱鬧」,人很多。
衙門左側是睦兒等人。
睦兒攙扶著泫然欲暈的雲雀站在老槐樹下,他身後站著十幾個挎刀侍衛,兒子臉上一派的焦急,但是顧著他雲姑姑,仍強裝鎮定,不住地低聲勸慰雲雀。
衙門右側則站著蔡居和梅濂。
蔡居穿著內官官服,頭戴紗帽,學他師父胡馬那般,手裡拿著把玉柄拂塵,一臉的春風得意,身後站著數個有品階的司禮監宦官。
梅濂亦穿著官服,腳蹬厚底皂靴,官帽邊沿早都滲出了層層熱汗,他一邊用帕子擦拭,一邊笑著和蔡居說話,那怡然的儀態神色,半點都看不出這男人深恨著眼前這個重提「梁元案」的權閹。
察覺到我的鳳駕來了。
眾人皆扭頭朝這邊看來,紛紛疾步走過來,恭敬行禮。
因避嫌,梅濂刻意站遠了些,壓根不敢抬頭。
而蔡居則踩著小碎步上前來,拂塵甩了下,驅趕掉夏日的蚊蟲,諂媚中帶了些許囂張,單膝下跪,那雙賊眼睛鎖在我腿邊的食盒上,笑道:
「聽說娘娘鳳體不適,怎麼這大熱天的出來了?是探望胡馬?還是進宮面聖?」
我懶得理他,從秦嬤嬤手裡拿過小香扇,慢悠悠地搖。
這時,睦兒行到馬車跟前,手指撣了下錦袍上的塵,剜了眼蔡居:「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打聽娘娘的行蹤。」
蔡居起身,忙輕扇了兩下自己的臉,笑道:「原是奴婢僭越了。」
氣氛忽然就凝重嚴肅了,雖說北鎮撫司門口站了百來號人,可誰都不說話,地上落根針都能聽見。
蔡居眼珠子左右亂轉,踮起腳尖眺望了下,疑惑地問:「怎麼沈大人還不把囚犯押出來?咱家看著你們兩家交割完後,還得回宮伺候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