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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十多年過去了,我和梅濂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麼近,還是第一次。
他還似過去那般丰神俊朗,不知是不是平素勞形於案牘,也不知是不是家中不太平,臉上似有疲態,眼袋看著有些重,眉頭總是擰成疙瘩。
大郎,你終究得償所願,如今位極人臣,為皇帝肱骨,想必很幸福吧。
馬車與轎子相擦而過,我仿佛聽到聲「如意」,又仿佛聽到聲喃喃低語:臣恭喜皇后娘娘。
我笑了笑,倚在軟靠上閉目養神。
……
進宮後,睦兒直奔勤政殿參與朝會,而我則去偏殿,靜等著消息。
我坐在梳妝檯前,由宮人們侍奉著補妝,一旁太監們捧著各色珍饈魚貫進入,此時,殿外忽然傳來聲悶雷聲,將我嚇了一跳。
我從玉盤中拈了塊牛乳糕,隨口問了句:「下雨了麼?」
秦嬤嬤忙笑道:「方才落了幾滴,天陰沉得厲害。」
說到這兒,秦嬤嬤將我髻上的杜鵑取下來,從漆盤裡拿起只新絞下的大紅牡丹,戴在我頭上,笑道:「這花太嬌嫩了,才一會兒就萎了些,老奴選了枝牡丹,您是中宮皇后,自當戴花王。」
我抿唇笑笑:「還沒冊封呢。」
秦嬤嬤蹲在我跟前,笑道:「今兒過去,您就是了。」
一旁的雲雀正在擺弄鳳冠,聽見這話,忙湊上前來,這丫頭也是一臉的喜悅,忽然眼裡閃過抹憤恨,打著手語問我:「要不要將這事告訴冷宮那位?她最在意的就是皇后之位,估計聽到後會氣死吧。」
我搖搖頭,輕拍了下雲雀的肩膀,笑道:「那倒不必了,十年前我懶得見她,如今也是。」
說到這兒,我扶著雲雀的胳膊起身,大步朝小門那邊走去。
輕推開門往外瞧,勤政殿此時正在議朝事,李昭一如往昔那般,懶懶地歪在龍椅上,一邊聽著朝臣議政,一邊翻閱著章奏,睦兒赫然在列,認真地聆聽,若遇到不解之處,嘴裡默念,記在心裡。
淮南王李鈺今兒也在,他吊兒郎當的,東聽一嘴,西聽一耳朵,時不時地摳著手背上被蚊蟲咬起來的紅包,昏昏欲睡。
不多時,朝政議完。
李昭揮揮手,命胡馬和蔡居去給眾朝臣端上糕點和茶水,他暗中給梅濂使了個眼色,梅濂立馬會意,放下茶杯,走上前來,躬身道:
「啟稟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李昭飲了口茶,點了下頭。
梅濂朗聲道:「中宮之位虛懸十年,元妃娘娘誕育三子,慈愛仁德,臣諫議冊封元妃娘娘為後。」
我心裡一咯噔,頓時緊張起來。
梅濂的話音剛落,四姐夫孫儲心立馬站出來:「臣附議。」
不出所料,兵部尚書海明路並沒有直接反對,淡淡一笑,躬身道:「臣以為,鄭貴妃娘娘位分高,且在潛邸時就侍奉陛下,資歷深厚,乃皇后不二人選。」
此時,武安公站了出來,瞪了眼海明路,他是武將,又年事已高,說話比當年的肅王還要衝:「鄭貴妃無子,其多年來未曾有過身孕,國母國母,首先自己得是個母親。況且當年隱隱傳出鄭氏和已薨的二皇子生母之死有脫不了的干係,不管是不是真的,總之名聲不大好。反觀元妃娘娘,多年來和后妃和睦相處,未曾聽說過她謀害過哪個皇子,更是仁慈關愛罪妃曹氏之子。」
這話一出,一旁的李鈺知道該他說話了,兩眼頓時紅了,跪下哽咽道:「啟稟陛下,臣幼時頑劣,遠赴洛陽修心養性,元妃娘娘多次叮囑她在洛陽的親友,要多多勸慰撫育兒臣,兒臣這才得以平安長成。後回長安後,臣見棄於宗室,屢屢遭人訕笑嘲諷,元妃娘娘可憐臣,命五弟、六弟和七弟多與臣往來,叮囑他們要敬重兄長,娘娘慈愛,若她為後,必待臣如親子般好。」
李昭忙讓胡馬去扶起李鈺,重重地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可憐,打小就沒了生母,多虧了元妃哪。」
瞧見此,我掩唇輕笑,十年前厚待李鈺這招,今日見效了。
海明路不依不饒,斜眼瞅了下李鈺,笑道:「鄭貴妃也曾悉心撫育過郡王爺,且當年三王之亂時,鄭貴妃娘娘勞苦功高……」
武安公直接打斷海明路的話,大手一揮,下巴上的花白鬍鬚跟著顫了幾顫:「女人家,過於插手政事頗有牝雞司晨之嫌,史上出了個呂后和武則天,還嫌不夠麼。」
海明路淡淡一笑:「既然鄭貴妃不合適,而元妃乃罪臣之後,臣提議,可以另選個身份尊貴的高門貴女為後。」
李昭厭煩地剜了眼海明路,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袁文清,笑著問:「首輔,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袁文清,尤其是海明路,他多年來和袁文清私交甚好,忙沖首輔微微搖頭。
袁文清垂眸細思了片刻,望向睦兒,輕嘆了口氣,起身行到殿中,躬身行了一禮,朗聲道:「臣以為,元妃娘娘若立為繼後,後宮前朝皆寧,於社稷有利。」
袁首輔一出言,餘下的臣子,譬如大理寺卿、各部員外郎等中下層官員,紛紛附議。
聽見此,我鬆了口氣。
於儲君,看來袁文清並未偏私,終究是選擇了睦兒。
李昭莞爾,隨手將一本章奏仍在案桌上,掃了圈眾人,笑道:「既然眾愛卿多認為元妃當為後,那便這麼定了,封后之事,交禮部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