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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什麼?」

    我不禁身子前傾,越發緊張。

    「象州的張達齊,應該是假的。」

    老陳手指點著桌面,低聲獰笑。

    「假的?」

    我倒吸了口冷氣。

    「不錯。」

    老陳桃花眼微微眯住,皺眉道:「我這也是觀察數日後推測出來的,起因是什麼呢,那日我照常去跟蹤張達齊,發現他也照常抑鬱消沉,帶著隨從在書鋪買書,他對攤主說隨便買本五經,可卻拿起本《莊子》,一個世家大族的飽學之士,怎麼連莊子乃諸子這最簡單的常識都不知?還有,一個朝堂上謹言慎行的男人,一到酒樓,眼珠子直往美人胸前那二兩肉上瞟,他兒子在旁邊大逆不道地呵斥他注意言行,正常麼?且前兩日,老朽的心腹千里加急送來密信,象州潮熱多雨,張達齊與諸同僚外出時不甚被山上的泥石流沖走,下落全無。」

    金蟬脫殼?

    我心跳得極快:「那如果象州那位是假的,真的張達齊又去了哪兒?」

    老陳曖昧一笑:「妹子你覺得呢?」

    我定了定神:「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李璋,張達齊必定會返回長安,暗中輔佐教養他唯一的希望,次重要的就是為將來圖謀,他必定會把我和梅濂等人的底細查個清楚,並且暗中布局,以待來日。」

    「聰明!」

    老陳點頭微笑,轉而愁雲滿面,嘆道:「鄙人這半年暗中派人四處查訪,丹陽縣、曹縣甚至長安,都沒有發現張達齊半點蹤影,是個了不起的人哪,想必來日此人必能再掀一場風雨。」

    「煩死了!」

    我氣道:「就沒有個法子一勞永逸麼。」

    「有倒是有,不過陛下殺李璋叫廢,你殺李璋叫逆,你兒子殺李璋叫奪。」

    陳硯松嘿然笑道:「你也別急,你還是很占優勢的。他們在隱忍固權,你也要抓緊時間把三個孩子平安撫養長大,到時候若你的兒子更強,那李璋才連站得地方都沒有,還是那句話,孩子養大,你才有爭的希望,若養不大,你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心裡已經穩了很多,笑道:「多謝大哥指點,妍華已經分清主次了。敢問大哥,妍華除了這點,還需注意什麼?」

    「貴妃和李鈺。」

    老陳脫口而出:「貴妃得罪不得,不過瞧著如今這局面,你兒子由貴妃表哥教養,你和貴妃的利益還是一致的,她是個聰明人,在儲君未確立的情況下,不會站任何一方。而李鈺嘛,這小子也學乖了,待在洛陽這個安全之地,猶記得漢朝景帝問栗姬,待他百年之後,栗姬你會不會照顧他的后妃子女?栗姬心胸狹窄,並不願看顧景帝的女人孩子,後被景帝廢棄。

    妹子你如今是元妃,心寬些沒壞處,張家以巫蠱陷害李鈺母親,他心裡絕不可能與李璋和好,若是睦兒三兄弟與這個哥哥要好,把齊王排除在外,豈不是更顯得李璋無手足之情?」

    我轉動無名指上戴著的紅寶石戒指,點頭微笑:「陳爺說得在理。」

    正在此時,昏迷的雲雀嘴裡發出哼唧聲,瞧著似乎要醒。

    我和老陳不約而同地停口,結束這場談話。

    銅鍋里的炭火已然熄滅,魚湯凝結了層暗紅色的油脂,紅泥小火爐上的茶壺也逐漸溫了下來。

    此時,陳硯松往臉上抹了些淡黃色秘藥膏子,隨後將那張人.皮面具敷在臉上,沒一會兒,他又變成了那個呆板木納、唯唯諾諾的項伯,他起身沖我打了個千兒,隨後躬身走到船頭,將畫舫往岸邊劃。

    我抬眸,看向一旁坐著的杜朝義。

    杜老花白的頭髮被雪風吹得散亂,他手指如飛,撫琴越來越快,「錚」地一聲,過於緊繃的琴弦終於攔腰而斷。

    杜老雙手發顫,木然地仰頭看我,忽而老淚縱橫,手抓住案桌一角,掙紮下跪,怨恨地剜了眼陳硯松,頭杵下,聲音蒼涼而痛苦:

    「罪臣為人誆騙,傷了娘娘鳳體,實在是無顏再見娘娘和皇子,罪臣不敢奢望娘娘的原諒!」

    杜朝義一時間老淚縱橫,痛哭流涕:「罪臣報應來了,臟器受損,原也只剩兩三年的壽,今日聽見娘娘的話,越發覺得自己糊塗,罪臣不日將服毒自盡,給娘娘賠罪。」

    我冷眼看向杜朝義。

    這老東西口口聲聲說被人誆騙,可他若沒有存了家族和子孫前程的貪念,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給我下毒?敢狠心把自己的命搭上布局?

    若真後悔,他早都像雲雀那樣自盡過不止一次了。

    「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

    我忙雙手扶起杜老,柔聲笑道:「您始終是妍華的大恩人,若沒有您當年妙手調理妾的身子,妾沒有機會懷孕;若不是您及時救治睦兒,睦兒早都被蠱毒侵害了;便是這回妾懷雙生子,也是您悉心照料。」

    「娘娘!」

    杜朝義含淚,重重地嘆了口氣,用力打了自己一耳光。

    我輕拍了拍杜老的胳膊,讓他莫要如此自責。

    最後,我垂眸看著懷裡的兒子,嘆道:「當年先帝將您逐出長安,不許您再踏入長安一步。如今本宮覺得,先帝這般決斷實在有他的一番道理。老爺子您是本宮的恩人,這份情本宮到死都記得,不管原由為何,您確實設局謀算過本宮,差點害兩個皇子殤在娘胎里。」

    我拳頭緊攥,朝前瞧去,畫舫已經快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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