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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誰知剛到府門口,就接到杜家下人的貼子,說是杜老這兩日興致濃,同魚莊的廚子一起研製了道藥膳,請我過去品嘗品嘗。
我原想推了的,哪料雲雀這蹄子偷摸湊在我耳邊,悄聲說,杜老昨兒給她傳了話,說已經暗中查出誰害我早產,又是誰操縱瘋馬踩傷他。
聽到這兒,我登時來了精神,於是回府換了「麗夫人」的行頭,帶了數個心腹侍衛出了門。
睦兒這小子而今戀娘,一刻都離不開我,瞧見我戴著面紗走了,哭著鬧著要同我去,沒法子,只能帶上這小祖宗。
約莫行了一個來時辰,我們一行人出了城,到了城郊的魚莊。
魚莊坐落在玉貌峰下,它的亭台樓閣是仿江南的白牆黑瓦,離遠看,倒像富戶的小莊園。周遭是片茂密的竹林,入口是一條青石小徑,蜿蜿蜒蜒往上,直通玉貌峰頂的「清涼寺」,山中多奇石,石上鐫刻著名家題詩,的確是個悠閒雅致的去處。
饒是如此大雪,我的魚莊依舊有不少食客,多是慕名前來的豪貴雅士,或是不遠千里來求醫之人。
大雪紛飛,使得湖面升起層白濃的霧,一隻小小畫舫停在湖邊,有種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味道。
因杜老在休息,我不便打擾,於是先去魚莊各處巡視了番,看了會兒帳,沒過一會兒,管事來傳話,說杜老將小席面擺在了畫舫上,今兒請夫人和小少爺去船上用酒菜。
聽見這話,我搖頭笑笑,杜老而今歸隱竹林,倒越發雅了,再者他有了幕後行兇之人的線索,在包間裡交談,難免會被人聽去一鱗半爪,若是在船上,倒能避開些。
我也沒表現出什麼明顯的情緒,於是抱著睦兒,帶著雲雀率先上了畫舫。
畫舫不甚大,但裝飾精緻,船上擺了紅泥小火爐,爐上坐著只煮了六安茶的紫砂壺,桌面上擺了只大銅鍋,裡頭塞了紅彤彤的木炭,鍋子裡煮著提前醃製好的魚塊,味道鮮美,隱隱還帶點藥味兒。
我抱著睦兒,坐在柔軟的篾席上,因畫舫實在冷,我把兒子包成了粽子,不僅給他戴上厚暖的小老虎帽子,還給他脖子上圍了條火狐皮的脖套。
這小子太皮了,一會兒要去玩水水,一會兒又掙扎著要吃鍋子中的魚,我佯裝生氣,嚇唬他,若是不乖乖在娘親懷裡坐著,立馬家去,再也不帶你出來玩了。這小子怕我扔下他,果然聽話了很多。
正在此時,我聽見不遠處傳來聲男人的喝罵聲。
抬頭瞧去,從魚莊那邊走來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為首的鶴髮童顏,手裡拄著拐杖,頭上戴著灰鼠皮的暖帽,方臉長須,正是杜老,而在他身側跟著個六十上下的老者,手裡端著裝了茶水點心的大漆盤,是老爺子的僕人項叔。
人還未到,罵聲卻傳來了。
杜老嫌棄地扭頭,連連喝罵項叔:「你比我還小几歲,怎麼倒先老糊塗了?連柴胡和地榆都分不清,知不知道用錯一味藥,就會改了藥性,說不準還能把人吃死了,你跟了老夫幾十年了還學不會,哎,你也就配端茶遞水了。」
項伯背越發佝僂了,他瞧見岸邊立著十來個年輕侍衛,尷尬得老臉發紅,連聲道:「老爺教訓的是,老奴以後一定小心,求您給老奴留點面子,莫、莫要罵了。」
沒一會兒,杜老和項伯便上了畫舫。
我的侍衛們想要跟著上來,杜老臉頓時拉下來,厲聲呵斥:「船這么小,能容的下你們這麼多人?今兒是麗丫頭的好日子,老夫不過是想送她份藥膳厚禮,你們還這般小心謹慎,算了算了,老夫馬屁拍在馬蹄子上了,走了。」
說罷這話,杜老轉身就走。
「老爺子!」
我忙叫住杜老,抱著睦兒起身相迎,笑道:「是妾身失禮了,您快請。」
杜老白了眼護在岸邊的侍衛們,由項伯和雲雀攙扶著上了畫舫。
此時雪又大了些,紛紛揚揚落入湖中,消失不見。
項伯搓了搓手,站在船頭撐船,沒一會兒就將畫舫撐到湖心,他盤腿而坐,不住地用嘴哈氣,偷摸拿出酒囊喝一兩口取暖。
這兒沒外人,我笑著將老爺子請到上座坐好,隨後從熱水中取出溫好的花雕酒,給他老人家滿了杯,又用長竹筷夾了塊燙熟的魚肉,放在杜老面前的玉碗中,笑道:「難得老爺子有雅興研製新菜,妾身方才嘗了嘗,魚肉嫩滑鮮美,湯汁辣中帶甘,的確是至味。」
「娘娘親自夾菜敬酒,老朽當不起哪。」
杜老忙要行禮。
「您老快坐下。」
我忙按住杜老,同時推了下睦兒,柔聲道:「快叫杜爺爺,你忘啦,去年這時候你得病,還是杜爺爺救的你呢。」
睦兒此時小臉被凍得發紅,聽見這話,眯住眼,甜甜地叫:「杜爺爺好。」
「哎呦!」
杜老抓住桌子一角,忙跪在篾席上,連聲道:「小王爺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實在不敢當啊。」
說到這兒,杜老重新坐回篾席,往腿上蓋了條虎皮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看著我,讓我將胳膊伸過去,幫我診了診脈,親自給我舀了碗魚湯,笑道:「娘娘氣色比先前好多了,這裡頭老臣加了些補血的好藥材,您多喝些。」
「好。」
我端起碗,連喝了數口。
因心裡記掛著背後行兇之人,我放下碗,看著杜老,低聲道:「您老私下讓雲雀給妾身傳話,又藉口品菜,想來有些事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說罷,如今已行到湖心,長安各方勢力的耳目再通天,也聽不到這兒來,請老爺子給妾身解惑。」